正文 第三十七章 外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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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說那姑娘叫張海杏,不是本家的姑娘,不過和本家一直有聯係。這次那幫老家夥突然就想起她來,因為也是張家族人,所以把她叫回來了,還有那姑娘的哥哥叫什麼張海客的也一起來了。”
吳邪跟在皮包身後跑得急,一顆心劇烈跳動著,一股強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聽著皮包的話,卻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也許大腦已經完全一片空白,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那幫老家夥在知道你……”皮包說到這裏下意識地回過頭看了一眼吳邪,看到吳邪隻是緊抿著唇,看不出他的情緒,於是接著說下去:“知道你是男子後,就著手在張家外家尋找合適的姑娘,終於找到了張海杏一家,聽說她正在大不列顛留學,各方麵條件都合適,就讓她父母把她召了回來,她父母也挺高興,所以二話不說就叫她回來了……那張海杏也不拒絕,就乘遊輪回來,今天剛到達,那幫老家夥就找借口說是族裏和外人發生了一點糾紛,要族長到那個地方去見人,族長就去了。我聽說了就過來找你。”
皮包一邊說著,一邊喘著粗氣,然而腳步卻一點不停,直朝著張家樓外的市集而去。
吳邪腦海裏一片混亂,在聽到皮包說到“各方麵條件都合適”的時候,一顆心更是猛地向下沉。
是的,他早該想到的,他們怎麼可能會不介意,不但介意,而且動作迅速,在自己“嫁”進來第二天,他們就開始著手尋找下一位合適人選了。要不是那姑娘在大洋彼岸的大不列顛,說不定自己早就不能等到和小哥發生感情就被趕走了。
他們怎麼可能不介意。自己是一名男子呀,男子和男子的感情向來就是驚世駭俗,為世所不容的,這畢竟違反了人類繁衍生息的規律。不說自己無法為張家傳宗接代,就說他們畢竟是名門望族,又怎麼能夠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不說讓小哥沒有子嗣,若傳出去說堂堂張家族長和一名男子相戀,張家在道上又該如何立足。難道以後讓小哥每天都被人在背後指指點點嗎?他這一名族長又該如何在族內立下威信?即使自己從沒打算讓這一份感情公之於世,但是以小哥的身份,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整個龐大的張家族群,兩個人又怎麼可能可以平靜地攜手一輩子?
吳邪,這一次,你是真的太過天真了。
一顆心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狠狠地揪住,生生地痛起來,然而腳步卻沒有稍稍停留片刻,吳邪一刻不停地朝前跑著,仿佛感覺不到疲累。
小哥不是那樣的人,小哥不會介意流言蜚語,小哥對自己是真心一片。
可是……這些能改變上麵提到的種種後果嗎?答案是不能吧。
小哥會怎麼想?會怎麼做?如果真的扛不住,那麼自己是不是該主動放手,不要讓他為難?畢竟是男子,不存在需要對方負責這一說……
可是為什麼,心好痛,真的好痛。
張起靈,我隻想快點見到你。
你不會答應的對吧?隻要你不放手,我吳邪無論如何也會陪著你一起走下去,不管是什麼,我都無所畏懼。
吳邪想著,一股寒意籠罩了周身,即使跑得再快,一顆心也還是暖不起來,想見他,好想見他。
聽他說話,不管是什麼也好。
雙手不自禁地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裏,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到了。是這裏。”皮包抬頭看了一下路邊的一家茶館,煞住了腳步。
心裏萬般思緒的吳邪聽到這句話,也跟著往茶館裏看去,這一看,硬生生就停住了動作,再也挪不動步子。
這裏是一家茶館,吳邪想起杭州二叔開的那一家,這一家就顯得簡陋了,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能吸引吳邪注意的也隻是坐在靠窗邊的兩個身影。
張起靈坐在靠窗邊的位子上,他的臉側向裏,吳邪看不清他的表情,但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脖子上甚至還圍著早上自己親手為他圍的圍巾。
另一側坐著一個姑娘,她的臉稍微朝外,所以吳邪一下子就對她做出了評價。
很漂亮的一個姑娘。
她身上穿著一件淺色的毛領呢子大衣,袖口處露出底下衣服的白色蕾絲袖邊,隱約能看見腳上穿的是一雙黑色高跟靴,頭上戴著精致的花飾帽子,一塊白色的網紗垂至眼睛。臉上化著精致的妝容,更何況原本就長相不俗,當真稱得上時髦靚麗。
這樣的兩個人往這個小小的茶館一坐,吸引的目光不止一點。
他們的麵前都擺著茶碗,蓋子半合著,嫋嫋地冒著熱氣。
可是吳邪覺著冷,即使穿著大衣、戴著帽子,也還是覺著冷。
皮包有點擔心了,因為吳邪不說話,看樣子也不打算進去。
吳邪不是傻子——他以什麼資格進去,以什麼身份進去。
難道以正室的身份?捉拿和另一個女人約會的丈夫——
吳邪心底自嘲地笑了笑,他分明知道不是這麼一回事,卻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吳邪看到那名叫張海客的姑娘嘴巴動了動,似乎在說些什麼。
吳邪不知道張起靈有沒有回答,因為他看到他隨後站起來了。
吳邪幾乎是想也沒想,轉身就跑,因為他看到張起靈側過來的臉了。
隻是一刹那的事情而已,可是吳邪卻像中了魔法一樣,一刻不停地跑起來。
他有點害怕麵對他。吳邪說。他們兩個人,很般配,郎才女貌。
“吳邪哥……”皮包在身後叫了一聲,吳邪卻完全沒有理會他,隻是尋著一個方向就拚命往外跑,分明是一項使力的活動,自己卻還是覺著冷,一點也暖不起來。
暖不起來。
卻這麼撞到了一個人的肩膀。
吳邪眼角餘光看到是一名年輕男子,沒多理會,迅速地丟下一句“對不起”,繼續朝前跑。
張海客覺得奇怪,那個人跑那麼快幹什麼,不由得停住腳步看了一下那人逃跑的方向。對,逃跑,那分明就是落荒而逃。
正想著,又聽到身後傳來急速的腳步聲,轉頭一看,這一回卻是認識的人,張起靈。
“誒……那個……”張海客招手想叫住他。
張起靈卻沒有瞧他一眼,直直朝前跑去,腳下生風。
一臉急切的表情。張海客隻能想到這句話,於是走回到茶館裏,在門口又碰見了一臉不知所措的皮包,張海客對他有印象,於是決定打一下招呼,順便問一下是怎麼回事,然而皮包一看到他,卻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鼻子裏哼出一聲,轉身就往回走。
今天這是招誰惹誰了,張海客不禁自嘲地笑笑,進茶館裏找自家妹子。
吳邪瘋了一般地狂跑,也不辨方向,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跑,隻是下意識地這麼做了,他從沒試過跑這麼遠的距離,還跑得那麼快,就連下鬥也沒有。
就像自己要逃避的東西比鬥裏的血屍粽子還可怕。
等到發覺前麵已經沒有了人煙,徒餘一片荒野的時候,吳邪才終於停住了腳步,手扶著一根枯樹枝,猛烈地喘著氣。
終於心跳稍稍平複了下來,吳邪不由無力地靠在那一根枯樹枝上,渾身開始劇烈地發起抖來。
他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頭微微向後仰,靠在樹幹上,伸手將帽子移下來,蓋住了眼睛。
眼前終於沒有了刺眼的光亮。
僅僅是這樣嗎?還是因為——怕承受不住眼睛的酸澀。
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心跳慢慢地平複了下來,可是心卻還是像刀剜一般地痛。
別再痛了,拜托。還有為什麼要抖得這麼厲害,是因為天氣太冷了嗎?
不自覺地縮了縮肩膀,下一刻,卻被人擁住。
“吳邪,吳邪……”熟悉的聲音,在一聲聲地喚著他的名字,低沉的嗓音,帶著不同往日的急切。
他的力氣很大,抱得很緊,吳邪略微掙紮了一下,終究還是乖乖地靠在了那個熟悉的懷裏。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胸膛,還有,他身上很暖和,氣息有點紊亂,那是因為跑得急的緣故。
然後蓋住眼睛的帽子被移開。
吳邪一雙眼睛還是緊緊地閉著,感受到外界的光線,尚來不及睜開,下一刻,一個涼涼的東西就覆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在親他,很輕柔地。
睜開眼睛的時候,毫不意外地望進了一雙熟悉的眸子裏,然後在眸子裏找到了自己的身影。
他那麼急切,完全失去了往日的鎮靜自持。
他想開玩笑說“這可又是張家族長的另一麵”,喉嚨卻澀得說不出話。
“吳邪,我不知道,我不認識那個女人,他們騙了我。”
“吳邪,我有你,我不要別人。”
“吳邪,你不要離開我。”
他在他的耳邊喃喃道。
聲音裏帶著急切,帶著心疼。
他很少會向人解釋什麼,畢竟他是那樣的人,向來隻活在自己的世界裏,從不畏懼旁人的目光。
可是在遇見懷裏這個人後,他懂了這些人類的情感,並切膚入骨。
他對那個女人說:“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恕不奉陪。”然後起身,原想著快點見到他,卻不想隻是一轉身,就看到他站在窗外,一張煞白的臉,幾乎要站不穩的步子,然後他看到他像是一隻受了驚的兔子,一下子就轉身跑了。
那一刻他再一次體會到了何謂切骨的心痛,毫不猶豫地衝出去找他。
他沒有了父母兄弟,他隻有他,這是他活這麼久第一次這麼害怕失去一個人,這麼想要護著他,不讓他心痛。
“小哥……我是男子,我會讓你受到別人的指點……”
他喃喃地道,渾身還是不住地顫抖。
“那我們就離開這裏。”他毫不猶豫地脫口而出。
去他的族長,去他的張家,去他的世俗。
懷裏的人猛地一顫,然後慢慢地平靜下來,放鬆身子,靠在了他的懷裏。
“我有能力,我能養你,即使離開張家,我們也能生活得很好。”
“我沒有父母,他們不能怎麼樣我,隻要我不當族長,他們就再也牽製不住我。”
反正族長就從來不是他所願。
“可是……可是……”
“別可是,吳邪。”他用手捧起他的臉,讓他看著他的眼睛:“相信我。”
“我相信你。”他點點頭:“可是我不想你和他們鬧得那麼僵。”
“沒什麼僵不僵的,他們不肯服軟我就帶你走。”
那雙墨黑的眸子裏又寫滿了往日的自信強硬和堅持,讓凝視著他的人沉溺其中。
這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神一般的男人,也是一個為了畢生所愛能夠不顧一切的人。
這樣的人,吳邪試問自己,怎麼可能做到不去相信、依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