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真源無味 第十六章 廣曆十年 勝及荼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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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惴惴不安的時期。沒有安全感是一個很好的借口,她打亂了所有表麵上偽裝的平靜。
廣曆十年,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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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寥寥,望不盡的春花雪月,都在此刻被蕩滌成煙波杳杳。
夏晴兒就這麼呆呆的望著,夜汐的表情明顯的透漏出她的心不在焉,而琴音裏卻聽不出絲毫的混雜。
夜汐就那麼坐著,恬然若水,淡然如虹。手指於七色琴弦上下躍動,像是一隻蝴蝶在翩飛歌頌著世界所有的輕靈。
黑水浸漫,弱水三千,再回頭,無一是彼岸。
沉溺,舒適卻窒息。
夜汐的琴音總會給人這樣的感覺。
即使是一朵花,也會那麼努力地盛開,盛開,直到荼靡。
開敗了的殘缺,仍讓人迷醉。
夏晴兒定定的聽著,有些迷茫,嘴裏喃喃:“才兩年啊,就能夠達到這種程度。這種天賦——真不愧是夜汐啊!”
紫號竹軒每月開放一次。規格最為高等,外麵的人非地位尊崇而不得進,平常最是安靜。即便是開放之日除指定侍女和來賓之外的其他人也是進不來的。
遺風醉月的侍女都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大部分都是從小就呆在園裏。
而遺風醉月為外界所知的就是詩詞競考盛事,文人雅士交流所學,聽箏賞琴陶冶之地。
更有不少人視被遺風醉月邀請為榮耀。畢竟不少皇宮藝伶都是遺風醉月青藍兩號出身。
一般偏遠一些的地方紫號竹軒都是很少開放的,畢竟極為出色的女子並不常見。就連自己這裏,原來也就夏雨一人。現在多了汐兒……
夏晴兒唇角勾起,江南這裏……
其實很不錯吧。
母親的家鄉,多雨的黃昏,明媚的天堂。
更何況,無論如何,離家遠些,總是好的。
令人惡心的父君,一大群虛偽狠絕的兄長,還有那些白癡的女人……
最好,今世都不要再和他們有任何的瓜葛。
雖然,是妄想……能想想就已是天大的幸運了。
母親為我求得的江南——還能待幾年呢?
三年?
然後就要待字閨中,做那勞什子新娘。
倘若那時人已成空……父君會發狂吧?
隻是可憐了母親。
還有那個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哥哥。
來江南的時候,母親兩眼紅腫,說:“你哥哥既然能逃走,就總會回來的。別掛念我,在江南好好待幾年。”
“那裏,就是你一輩子的回憶了。”
“到了那兒,就叫夏晴兒吧。跟我姓,你……好自為之。”
沒人逃得過家族的安排。
池塘裏的荷花一年年的謝,一年年的開。四季輪回無休無止。
可蓮子是苦的啊。
泛泛紅塵,世間萬物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
花開荼靡,陌路彼岸。
抬眼看向夜汐,那個孩子……
終究也隻是個孩子。
往事化為塵埃,塵埃眠於光年。
夜汐一曲複一曲的彈,夏晴兒一曲又一曲的聽。
夜汐說:“眼淚就算再像琥珀,也經不住時光的打磨。還是笑著好。”
夏晴兒問:“汐兒你哭過麼?那種……真正為自己而哭……”
夜汐說:“沒。我從來都不哭。至少隻有我自己時我不會哭。可是我的世界從來都裝不下其他人。”
那天的午後,濃厚的烏雲遮住了太陽,樹木葳蕤,地上沒有斑駁的影。向陽花還開著,隻是顏色少了些豔麗。牆角的花輕輕地搖,有花瓣飄搖而下,像是醉在哪裏,發出淺淺的夢囈。
夏晴兒輕輕搖頭,驅走所有的碎念。
日已漸漸西斜,天晴的很好。雲彩映紅了半邊天,廳堂還是很安靜,隻有瑤琴的餘音嫋嫋的繚繞。
曲目已盡,滿坐皆癡。
夜汐站起身來,整整裙裾,抬頭望向門外。
夏晴兒正在頗有氣勢的教訓那個叫紅兒的侍女,小丫頭畏畏縮縮樣子惹人憐愛,眼簾積了淚也不敢伸手去擦,肩膀抖動著,抽泣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
“從小呆在這兒也不知道規矩嗎?紫號的主子是你能得罪起的?這樣不通事理又何必留在遺風醉月?”
“晴……晴兒姐,我……她……是她不守規矩,晚了一個時辰,紅兒……紅兒……”說著眼淚又要向下流。
晴兒挑了嘴角。“林夜汐,演奏結束了就別傻站著了,過來說說怎麼回事兒,遺風醉月的規矩說破就破,以為我夏晴兒不存在麼?”
夜汐看向滿臉冷漠的晴兒,微微一笑,徑直走了過去。
“是我的錯。家中雙親病重,未能及時趕到。夜汐知道遺風醉月能準許夜汐回家已是屬恩賜,但若要夜汐棄父母於不顧,請恕夜汐不能應允。夜汐……請罰。”淚水劃過臉龐,濺地成殤。
紅兒抬眼看看夜汐,臉上已是有些羞愧之色。
倒是夏晴兒仍是不動聲色:“我夏晴兒是心軟的人麼?遺風醉月的人每年消失的也不是一個兩個。人麼,賤命一條,死了就死了,誰也不會拿遺風醉月怎麼樣。我現在明明白白的告訴你們,林夜汐,紅兒。若是不能給我一個明確的令我滿意的答複,你們兩個都不會見到明天的太陽。”
紅兒臉色煞白,嚇得腿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喃喃地道:“小姐,紅兒知錯了。小姐,不要,不要……夜汐小姐,你會幫我的對吧?夜汐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啊!我們都會沒命的,夜汐小姐——”紅兒有些瘋狂的嘶聲喊著。
夜汐沉默。繼而幽幽的道:“夜汐……早已不在意生死。”
紅兒身體一下子癱軟下來,仍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陳臻!是你,是你告的密,是你添油加醋,唯恐天下不亂,陳臻!陳臻!”說著用兩臂支撐著身體,艱難的爬起,跌跌撞撞的走了。
夜汐撩起衣袖輕輕擦了擦麵頰的淚痕,望著紅兒離去的背影道:“看吧,這就是眼淚唯一的作用了——裝柔弱,博取同情。”
“汐兒,剛剛真像,我都分不出來。汐兒你說你怎麼就這麼厲害呢?”夏晴兒一臉驕傲。
夜汐瞥了正在得瑟的夏晴兒一眼,無奈地道:“是是是,都是因為夏晴兒小姐教導有方。”夏晴兒得意的笑起來,“看在你兩年來都這麼配合的份上,獎勵你一出好戲!明天一定一定要來哦!不然判你淩遲。”
夜汐點點頭,轉身向門口的方向走。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沒有忘不掉的生離,沒有忍不了的死別。
江南是一場夢,繁花似錦,卻是流年一刹。
越短越覺得驚豔,終負於流年。
夏晴兒看著夜汐漸行漸遠的背影,默默念著,有你,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