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4>
    雨秀回到戲班裏一直是心事重重的，紫頃給他端過來一碗潤喉茶。銀老板的苛刻是出了名的不好對付，也是個極難纏的主兒，雨秀到他那少不了挨一頓難受。
    “我又見到他了，紫頃。”雨秀忽然興奮的拉住紫頃的衣袖，表情更是少有的歡愉。
    “他是誰？”紫頃不禁疑惑的反問道。這一問倒是提醒了勿自沉迷在激動中的雨秀，那個人自己連他的名字都未曾知曉，一直作為自己深埋在心底裏的秘密，以前從未向別人提起過。紫頃自然不會知道他是誰。
    “他是一個極美的人。”雨秀一臉向往的說，並沒有注意到站在身旁的紫頃在聽到他這句話後，臉上是一副怎樣的落寞神情。
    “喲，金夫人，今兒又是吹的哪兒的風，竟把您這位貴人給吹來了，您這一來，我這整個小戲班都蓬蓽生輝啊！”黃班主尖著嗓子無不諂媚的奉承著一麵走過來的那個雍容華貴的婦人。此人正是金老爺的發妻，一直都看雨秀極不順眼。看來，今日這一來，定是沒有好事了。免不了要受此人的一番糟踐。
    婦人緩緩的落座，拿眼角撇了一眼靜立於旁的雨秀身上。陰陽怪氣的說“喲，我還道雨秀相公在銀老板那樂不思蜀了，怎番這麼快就回來了，莫不是你嫌銀老板給的不多？要知道，人家銀老板在外頭也是響當當的一個人物，應該待你不薄吧。”言語之中的輕薄鄙夷之氣，令雨秀暗自皺了一下眉頭。
    這無不勾出了雨秀不堪回首的前塵往事，還記得當年雨秀尚未成角兒之前，因其姿色過人，就算不是角兒，也少不得引來一些愛好此口味的老爺少爺們的注意。而金老爺就是這許多中的其中一位。而且金老爺甚為偏好於童男，口味極刁。雨秀成角兒前的第一次就是給了這位金老爺，也是金老爺教會了他原來男人與男人之間也可以如此行房。
    之前，雨秀與黃班主的那一次，在後來與金老爺比起來，簡直是不值一提。因為黃班主一直有一個無法宣之於口的暗疾，但凡跟過他的人多多少少都知道黃班主有不舉之症，且無藥可醫。根本無法正常的行房。但是他又不甘心一輩子做一個太監或者是當一輩子的和尚，自己身體上不行，他倒會借助於外在的事物來滿足他那自卑且變態的心理。並且，黃班主有一個怪癖，他決不會和同一個人上床超過兩次，對於他來說，第一次是圖個新鮮，再往後就沒有多大意思了。也正因為如此，他在外倒落了個風流班主的稱號，作為自己最具有潛力的搖錢樹，黃班主自然不會將自己與雨秀曾經發生過的醜事告訴其他人。在別人眼裏，雨秀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少男。金老爺當時也是看中了這一點，後來才力捧雨秀的場，將他從一個無名小卒直推上今日名震八方的一代花旦名角兒。當然，這其中與雨秀的個人努力是密不可分的。
    從心裏麵講，雨秀是感激金老爺的，但也僅僅隻是感激，若說是否有其他的私人感情存在，卻是一分也沒有。
    畢竟，在金老爺身邊，像雨秀這樣的相公還有很多，雨秀隻不過是在目前為止在金老爺麵前為最受寵的一個。等哪天金老爺膩味了，雨秀也就自由了。
    當然，這其中多多少少會牽連著一些利益上的關係，俗話說的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在這戲界名角輩出的年代裏，雨秀隻是一個依靠別人才撐起的台麵，無權無勢的。古語說的好：一代新人換舊人，如果哪一天雨秀真的失去金老爺這一座大靠山，雨秀的名角兒之路也算是走到了盡頭。即使不會再回到從前的無名小卒，但也不會再大紅大紫。直到最後慢慢的塵歸塵，土歸土，化為一場平靜，終歸了無痕。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又有誰會記得這世上還曾有雨秀這個人物存在過呢！
    “夫人此言甚重，雨秀一心都係在金老爺身上，斷不敢再認其他的主兒，還望夫人明察。”雨秀低垂著眉眼，不卑不亢的回道。
    婦人有些厭惡的撇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待一件多麼肮髒的事物，而不是一個長相頗為美豔的翩翩佳公子。
    雨秀對這種蔑視的眼神早已經習以為常，但是心還是會偶爾的痛一下，由其是在不經意間想起那個人的時候。如果他有一天知道了自己的事情，會不會也像這些人那樣從心裏麵看不起自己。也認為自己是一個天生低賤的人。
    “哼！算你識相，什麼時候都別忘了你雨秀是金老爺的人，別人休想染指，除非老爺點明了不要你這破鞋。”婦人無不惡毒道，用最醜惡的話語來刺激對她根本無害的人。
    “雨秀謹記夫人的教誨。”深深的朝婦人作了一個揖，雨秀神情疲憊的目送婦人的離去，嘴角扯出一抹無奈又淒涼的笑。
    自己就命該如此麼，一世都要這樣子遭人輕視，縱是成角兒又如何，骨子裏的卑微與低賤任是任何身份任何努力都無法改變的，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有時候甚至連雨秀都自己看不起自己。可惜又可恨，枉他身為男兒身。生在這樣一個亂世，總會有那麼多的事情讓他身不由已，而無從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