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付完下一波迎上來敬酒的人眾，我在人群裏靜靜穿梭。
    如今宴會已經過半，如果那人真的來了，既是生麵孔，又有許多隨眾，豈會如此難尋？莫不是消息不對，他竟然沒有來麼？
    正轉念間，突然覺得耳畔好像少了點兒什麼？我伸手一摸，可不是，左耳的紅寶耳墜不知什麼時候掉了。
    心下頓時暗暗後悔，早知道不應該戴著。
    阿布好容易排解了眾人，過來找我，見我發呆，立刻發現我耳墜少了一隻，也有些心急，
    “主人，掉附近了嗎？”
    我搖搖頭，完全想不起來。
    阿布早看出我的神色，悔道，“這耳墜是路王送的，我去找找，別辜負了他的心意。”
    我信手拉住他。
    算了。
    如今生死尚不知曉，哪有閑心再計較這些身外之物。
    阿布心意相通，安慰道：“既這樣，正事要緊，我多叫幾個奴隸去找。”說罷快步出去吩咐了。
    轉眼宴會過半，有些人借著酒力，在這大廳廣眾之下，放縱開來。
    他們毫無遮掩的把手伸進奴隸的衣服裏。奴隸們身體抖動，卻絲毫不敢反抗。更有甚者，炫耀似的，直接扯開跟隨者的上衣，露出他們光滑的身體，暴露在四周圍貪婪的目光下。
    所有人都樂在其中，為什麼不呢？隻需要半頭牛的價格，便可以隨意將烙印打在奴隸的血肉之軀。如同在收藏品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是生是死，全憑一時興起。
    若在適當的時候，如同今天，有人肯提供一個顯示自己藏品的機會，更加最精彩不過。
    你說這是人間地獄嗎？
    不
    這到底和後世人，又有什麼不同，一樣是憑借一份優勢，便強取豪奪，我們一樣不得不出賣自己給上司，愛人，對手。反倒是在這裏，人們不羞於承認，隻滿足於肉欲，更坦蕩。
    所以在上一世，我相信情愛，一敗塗地。
    這一世，我寧願隻依靠，錢。
    我送來的酒。恰好端了上來。
    人群越來越沸騰。
    避開取酒的人群，我慢慢退到一個牆角，打量人群，正失神之際，裙裾突然似乎被拉了一下。
    我一驚，忙退後一步，麵前不知什麼時候跪著個人呢。
    這人身著一件灰色粗布長袍，身量頗高，跪著竟然也這麼氣宇軒昂。他沒有抬頭，臉也埋在帽子的陰影下。
    看情形，是誰家的奴隸了。
    見我退後，他一隻手高高舉過頭頂，手掌心裏一個東西晶瑩閃亮，可不就是路的寶石耳墜？
    “呀！”
    一時驚喜，我不禁輕叫出聲。
    這耳墜的價值，小戶人能過上幾年，普通奴隸，怕是買上10個也夠了，真是全然想不到，竟然找回的這麼的全不費功夫。
    見我拿走他手中之物，那人便恭恭敬敬跪著行了個禮，看樣子竟然要走。
    我忙道：“等等。”
    他身子便僵在原地，我這才注意到他另外一隻手上有個鐐銬，一邊連著細細鐵鏈，原來是被栓在這屋角的。
    我衷心的道謝，
    “多謝你了，你是誰家的？”
    仿佛被我的話驚了一下，他身形一抖，略微抬了抬頭，淡金的長發有幾縷淩落在帽子外，我終於看清他的臉，他不像波斯人，皮膚很白，希臘式的額角和鼻子，眼珠是極其淺的藍，幾乎透明。
    他抱歉似的對我笑了笑，順著鐵鏈的方向一指，果然有個昏昏欲睡的侍從守在旁邊。看樣子，竟好像是哈裏發的人呢。
    我正準備再問，哈裏發大笑著穿過人群走過來，匆忙一把拉住我的手，悄聲在我耳邊說，
    “快跟我走，我們看熱鬧去。”
    我順著他去的方向一望，原來，大廳另外一麵，他手下人又領了一群奴隸出來待客，一時間聲浪幾乎掀翻大廳屋頂。
    我正想問那個金發奴隸是不是他的，哈裏發卻大笑著拍拍我的手，人卻一轉眼鑽到人群裏，不知又去抓什麼人去了。
    奴隸們，隻一眨眼的時間，便被眾人瓜分一空。
    冷眼望去，剛才還衣裝楚楚的人物們，有些已經醉得人事不知，由奴隸們攙扶著，送了出去。大部分，都假意借著酒力，放蕩形骸起來。有人把心儀的奴隸拉到一邊屏風後麵去，不在乎的，臉都不轉就把人摟進懷裏，上下其手。
    明日太陽一出，誰還認得誰。
    那些從哈裏發手中買人，必定萬分挑揀，胖瘦高低，身體發膚，需要個個合乎口味的大人們，現在為了爭奪一個半老的女奴。幾乎沒撕破麵皮。
    原來，竟是拉我看這些熟人們的真嘴臉，哈裏發果然有趣的緊。
    阿布回來立刻來找我。隔著老遠，我伸手笑著把耳墜給他看。他一笑，也鬆了口氣。
    我指指不遠處那被人看管著的奴隸，交代阿布：“得空問問哈裏發，要是賣，不拘多少。”
    阿布奇怪的打量我一眼，點頭答應了。
    我拉他緩緩退到沒有燈光的角落，我安靜的，看著眼前濃縮的世態炎涼。
    數不清的食物，烈酒，混合著欲/望。
    我深深吸了口氣，這房間的味道，讓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