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蓮的目光順著梅花上下移動，然後轉身，看向紅衣男子……手中的梅。
    “這麼喜歡？”輕笑聲自身後響起。
    木蓮眨眨眼，這才回過身來。妖孽傾城一笑，不用看鏡子也知道臉爆紅。捂臉，不帶這麼勾引人的。
    “爹爹。”退後兩步，木蓮摸摸鼻子，還好沒出洋相。
    “不是想要，退這麼遠作什麼？爹很可怕？”軒凨辰拉起她的手，將梅花放到她手心。溫熱的掌心包容著她握成拳的手還有空餘。
    “謝謝爹爹。”心都快跳出來了，還好他隻是握了一下。妖孽爹爹不是可怕，而是非常非常可怕，她要是一時把持不作做出什麼來，一世英名就毀了。
    咦？木蓮看著他好看的手指解下披風的帶著，腦袋打結。
    “出門也不多穿些。”軒凨辰略帶責備，給她披上披風，拉著她朝桌子走去。
    她不冷啊。想將身上的披風解下，卻招來一記警告的眼神。移開視線，她才發現，十來步的地方放著桌子，桌上有琴，筆墨紙硯一樣不缺，還有炭火煮茶，軒思就站在火邊。
    她打擾爹爹的雅興了啊。隻有兩個凳子，不用想，肯定是妖孽爹和軒思的。眼光流轉，定格一株紅梅。一路走來，唯一一株紅梅。
    軒思奉上熱茶，看她一直盯著梅花看，完全沒留意到桌子上的畫。主子將畫卷一收，取過琴撥弄。去年主子將自個院中的紅梅移了一株過來，原來是為了她。
    聽到琴聲，木蓮看向妖孽爹爹。木蓮一時也弄不明白，自己是喜歡梅花，還是喜歡上梅花林中的一隻妖精。世人皆知軒凨辰有四絕，一絕劍舞，二絕琴，三覺傾城之姿，四覺傾世之才。
    前兩絕是無數人寤寐以求卻甚少有人見過，她有幸見過，不知要讓多少人妒忌。端著茶杯一小一小口的抿著，久久舍不得放下。軒凨辰有個不曾文的規矩，軒思奉上的梅花茶，隻有一杯，這意味著他隻給一杯茶的時間。
    將披風放到椅子上，木蓮看他閉目彈琴，也不打擾，朝軒思欠欠身，抱著梅花原路返回。
    木蓮剛踏進院門，就看到娘親。
    “梅花，好看嗎？”葉翩翩看到進院的人，輕聲細語。
    “好看。娘，怎麼不換身衣服？”今天沒下雪，娘親肩上微濕，頭發上也有些水澤，顯然出去過。難得她想出去走走是好事，回來了奶娘怎麼不提醒她換衣服。
    “這一看，還真是美人。”細長的手指摸著木蓮的臉，笑容很溫柔，木蓮感覺很怪異。
    “娘才好看。”
    “是嗎？”笑容有多甜美，手上就有多大的勁。
    啪的一聲，很清脆。木蓮捂著左臉，一片茫然。
    “跪下！”冷聲嗬斥。
    她是你娘親，盡管親情淡薄，血緣關係無法抹殺。跪在石板上，她緊抿著唇。
    “蓮兒年齡也不小了，娘親好像還沒考察過蓮兒的功課。就從《女誡》開始如何？”
    ……女誡那是什麼？木蓮頭痛，她沒做什麼出格的事吧，還是有誰和娘說了什麼？
    “背！錯一個字的話……”葉翩翩拿過奶娘手上的藤條在空中劃破聲響。
    “……娘是聽別人說了什麼嗎？”被她眼中的狠戾嚇到，木蓮相信她絕對下得了手。
    “用聽嗎？嗬嗬，”葉翩翩輕笑，隨後一臉平靜。“蓮兒是不知道怎麼開頭吧，娘親給你開個頭。”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餘寵，賴母師之典訓。”
    “……不會。”她的書五花八門，唯獨無《女誡》。背上一片火辣，木蓮差點跳了起來。奶娘死死的壓住她動彈不得。
    “年十有四，執箕帚於曹氏……”葉翩翩一邊說一邊揮舞著藤條，沒一會的功夫，血透出棉衣，藤條卻不曾停歇。“通達神明，信天地之弘義，人倫之大節也……”
    “娘親已經背完一便了，蓮兒可記下了？”葉翩翩一身的汗，坐在椅子上喝茶。
    木蓮蜷縮在地上，黑眸看著散落一地的紅梅，表情木然。
    “看來是沒記下。娘親會再背給你聽。”
    三遍還是四遍，或者是十遍？她為什麼還這麼清醒？
    “婦行第四。女有四行，哪四行？”
    “一曰婦德，二曰婦功，三曰婦容，四曰婦言。”背上又是一鞭，木蓮已經麻木了。
    “錯了，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看來蓮兒不太用心啊。”揪起她的頭發，葉翩翩甜美的笑在木蓮看來不過是厲鬼猙獰的麵容。
    是錯了，順序錯了。木蓮笑了。
    “娘親若出夠氣了，木蓮就去休息了。若還沒有，請繼續，不用再問些什麼。”
    “氣？蓮兒弄錯了，娘親是在教蓮兒功課。”葉翩翩笑容瘋狂，“這眉眼這麼勾人，難怪他會為你作畫，蓮兒還真是美麗，尤其是這隻手。纖長、白皙、柔軟，字也寫的不錯。可是連書都讀不好，不如……毀了。”
    葉翩翩癡癡地笑，鬆開手，抱起一旁的石頭，然後用力砸下！
    木蓮隻能看著石頭落下，渾身抽蓄。
    “這下更好看了。”抱開石頭，看著血肉模糊的手背，癡狂入魔。“他拉你的手，給你係披風，給你彈琴，給你溫柔的笑，為什麼就不可以看我一眼。”
    淚打濕地麵，美人淚容，我見猶憐。
    “如果我是爹爹，我也不會看你一眼。”這一場無妄之災居然如此可笑。“就是十八層地獄厲鬼也比你好看。”
    “胡說！他說過的，翩翩是最好看的。”表情天真可愛，“沒有了你，他就會來看我了吧。”
    葉翩翩拖著她朝水池走去。她已經瘋了，木蓮絕望的盯著地上的一行血跡。求救的看向奶娘，隻一眼，心如死灰。
    鼻息嗆入水，她就這樣死了嗎？求生的渴望她頻頻露出水麵，很快又被按回水中。
    好痛真的好痛……
    冬雲抹去木蓮眼角的淚，看她嘴唇張張合合，偏頭去聽，一臉擔憂。
    “你們到底好了沒有，王妃她叫痛啊。”能讓昏迷的人叫痛，那該有多疼。
    “閉嘴。”辰掌櫃掃了她一眼。冬雲抿著唇，看辰掌櫃和項玖夜來回踱步不下三十圈了。
    “不能先開止痛藥嗎？”這都快一個時辰了，冬行擔憂的問。
    “藥是能亂開的嗎。”項玖夜白了他一眼，再次把脈，他的臉色直線下滑。將耳朵湊到木蓮唇邊，有些驚慌。
    “怎麼了？”辰掌櫃疾步上前把脈。
    “木木說……救命。”項玖夜表情陰鬱。“拿琴來。”
    “琴？……稍等。”冬雲還想問什麼，一看到他們的表情急忙離開。琅琊閣無琴，最近的就是王爺那了。
    桃夭看隻能在一旁幹看，這種無能無論的感覺大糟糕了。
    冬雲很快就將琴拿來了，還帶了人來。項玖夜不高興的道，“人太多。”
    墨玄月眼神一一點過，唯留桃夭。
    “什麼曲調。”
    “不勞費心。”辰掌櫃奪過琴置於膝上，琴聲叮咚。他琴藝不怎麼好，但記心極佳。木蓮哼過一次的曲調從指間躍出。
    聽到熟悉的旋律，木蓮的眉漸漸舒展。
    彈琴的指一頓，辰掌櫃朝項玖夜道。“我知道是什麼了。”
    “是什麼？”項玖夜急切的問。
    辰掌櫃並未回答，而是俯身拉開木蓮的衣領，銀白劍刃架在他脖子上前拉上衣領。
    “刀劍無眼，王爺還是收回比較好。”辰掌櫃拉著項玖夜退了幾步，同時在在他掌心寫下三個字，項玖夜張大了眼睛，“怎麼可能。”但看到他肯定的點頭，頹敗的坐下。
    “本王耐心有限，你們在打什麼暗語。”墨玄月手中的劍突然消失，隻是兩人都沒心思注意這奇異的現象。
    “哼。”辰掌櫃冷哼一聲，“不過是中毒了。墨玄月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休了木木，二是木木休了你。”
    “荒唐！”墨玄月揚袖，身後的書架倒地，冬雲他們聞聲而入。
    “什麼聲音？”木蓮睜開眼，眼光迷糊。
    “什麼聲音也沒有。”桃夭擋住木蓮的目光。
    “聽錯了啊。”聲音含糊不清，桃夭見她又‘睡’過去，冷瞪著他們。
    “出去。”墨玄月一開口，聽到聲響進門的冬雲他們立刻離開。
    “什麼毒？有多長時間了？”
    “什麼毒不清楚，但最主要的一味藥是鬼見紅。都什麼時候了，你給我消停會。”後麵一句話項玖夜是說給辰掌櫃聽的。“多長時間不確定，我猜測應該有好幾個月了。木木以前常食用紫顏，紫顏是解毒聖品，自然可以解鬼見紅。木木可能有一段時間未吃紫顏，體內積了不少毒。昨天吃了紫顏，解毒自然很痛。”
    辰掌櫃拉開木蓮的衣領是為看她背上的刺青，證實了他的猜測。刺青顏色正常也無異香，紫顏確實解了鬼見紅的毒。
    “鬼見紅是什麼？紫顏又是何物？”桃夭是唯一不知的人。
    “紫顏是一種魚。鬼見紅女子服用後極難有孕，即使有孕很快也會流產，血崩致死，藥石罔效，這就是它名字的由來。無藥可解。”
    “你不是說紫顏解了嗎？”桃夭身上的冷氣幾乎可以和墨玄月媲美。
    “放到以前，我隻認為紫顏是傳說之物。木木是幸運的，紫顏不但是解毒聖品，更是一大補藥。鬼見紅對女子傷害極大，紫顏恰好能調養身子。”項玖夜看向墨玄月，傳說中的紫顏他居然養在湖裏。
    他在看什麼？同時一陣氣憤，地上的書有木木重要嗎？！一定要讓木木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