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杭州西泠印社，我在櫃台後翻著這個月的賬本，王盟在門口叫我：“老板，我先回去了！”
    我像是從夢中忽然被驚醒一般抬起頭來，看著門口那個身體略微發福，一手搭著黑色夾克，一腳已經踏出了大門的夥計，點了點頭！
    “老板！你又在發呆了！我看你天天就呆在這店裏也不是個事兒！有時間多出去走走！天也暖和起來了，我聽說過幾天孤山公園有個花展，到時候你可以去看看！要不我讓我表妹陪你去？”他提議道。
    “嗯！”我笑著點頭，心中卻絲毫提不起興趣。但是老夥計的提議是好心，我也不好隨隨便便拒絕了他的好意，隻好這樣先答應著。
    “那就說好了！我今天回去就和她說說！”王盟很高興，一邊往外走還一邊自言自語道：“也該出去走走了……再在這小屋裏待下去該瘋了……這樣才像人過的日子嘛……”
    我無奈地搖搖頭，合上賬本，點起一支煙！外麵天已經灰了，還淅淅瀝瀝地下著小雨，路燈已經亮起來了，卻因為籠罩在雨霧中而顯得昏黃！行人很少，大多是匆匆趕路的！
    江南，又或者特別是杭州這個地方的雨絲總是很細，但是又很密，每次降下來的時候都好像給天地間罩上了一層紗簾，看上去特別朦朧！我抽著煙看著門外，突然有一種很恍惚的感覺！
    自從五年前長白山一別之後我總是會有這種感覺，恍恍惚惚，如夢似幻，常常做事情做到一半就發起呆來，沒想到就這樣渾渾噩噩地活著一晃五年就過去了！
    “現在是北京時間十-八-點-整！”正呆呆地看著門外，突然文化廣場報時的大鍾響了起來，打破了沉寂！看看手中的煙，已經燒到煙屁股了，竟然都沒有發覺！我歎了一口氣，扔掉煙頭，走上前去關上了門！
    現在天黑得真早！我心想，反正也沒什麼生意，關門算了！
    關上門，順著櫃台旁的小樓梯爬到二樓我住的地方，走到臥室，打開了電腦！似乎從長白山回來以後我就戒掉了晚飯，偶爾吃上熱乎的晚飯也是過節回老家或者王盟在店裏吃順便幫我帶一點，除此之外隻要我一個人就從來沒吃過！但是這是我每天休息之前一定要做的事情！打開瀏覽器，在搜索欄中輸入了張起靈三個字，回車，有很多條目出來，張起靈的微博，張起靈的圖片，張起靈的新年亂舞，……，這都是些什麼！我苦笑了一下，天下叫張起靈的人何其多，但卻沒有一個是我要找的！說也奇怪，一個活生生的人，竟然好像真的和這個世界一點聯係也沒有，仿佛從來沒有存在過一樣！我有時候真的很懷疑，以前經曆過的那些生生死死不過是我的一場夢而已！而他隻是我夢裏的一個影像，一旦我睜開了眼睛從夢裏醒來，他也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看了兩個小時也沒發現什麼有價值的東西，頸椎卻隱隱開始作痛，我動了動脖子，趴在桌子上，想休息一會兒。閉上眼睛，突然覺得脖子上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在動。我心裏一驚！倒鬥養成的習慣讓我第一反應認為那是一隻粽子或者禁婆！我抄起桌上的煙灰缸就向後砸去，還沒砸下去手腕卻被它捏住了！怎麼辦？桌子上還有一個紫砂壺，是明代的古董，砸了會不會太可惜？不管了，為了命也顧不得了！在手腕被抓住之後我猶豫了一秒，但還是快速提起桌上的紫砂壺，轉身就向那東西拍去！我想這一下怎麼也會拍到它的，給他一下我就能騰出時間去拿抽屜裏的槍了！
    可是在我轉頭的那一瞬間我呆住了！那個東西不是粽子，也不是禁婆，是一個人！一個穿著藍色套頭衫的人！手裏的紫砂壺掉在地上，“啪”地一聲摔碎了！時間仿佛就在這一刻靜止，我一下覺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一樣。我不敢呼吸，眼前的景象就想霧氣中的海市蜃樓，我怕一呼吸一切就會消失不見！
    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一種急迫感，我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在手要接觸到他臉的那一刻我停頓了一下，我的心中很忐忑，因為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但還是伸了過去！手向前伸了一段距離，本應該早已摸到他的臉的我卻摸不到他的臉！隔得太遠了？我又把手向前伸了伸，還是摸不到！怎麼回事？明明看起來我們之間的距離隔得不過十公分怎麼會摸不到他的臉呢？我將手不斷地向前伸，伸到關節像要脫離了一般疼起來，但他的臉就是看得到摸不到！不會的，不會的……我一遍遍地告訴自己，隻要再近一點就摸得到了！可是就在我努力地過程中另一隻手腕突然鬆了，眼前的景象像是玻璃蒙上了一層水汽一樣模糊起來！我像瘋了一般撲向前方，卻撲了個空，頭撞在牆上，痛得我倒抽一口涼氣！
    “啊！”我驚叫一聲，從地上跳起來，猛地發現我還在我的電腦桌旁，窗外透進來一絲陽光，天已經亮了！原來是個夢！我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摸摸額上驚出的一頭冷汗！電腦的顯示燈還亮著，看來昨晚是趴在桌上睡著了！
    將電腦關上，我想躺到床上去再睡會兒，無意間朝地上一瞥，卻發現地上躺著我的煙灰缸，旁邊還有一個碎掉的紫砂壺！完了！看來我昨天晚上不隻是做了夢，還夢遊了！這可是明代的紫砂壺啊！我心疼肉疼地跑過去將碎片一片一片撿起來放到桌上！現在本來古董生意就不好做，我還親手廢掉了這麼好的一個紫砂壺，真是作孽！
    收拾完地上我早已沒有了睡意，隻好去衛生間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到樓下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