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斷雁叫西風 第27章 境也生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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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見歡將亂成草的頭發撥到腦後,端起水杯一口灌下,完了又舉起杯子給他,小小聲地道“還要一杯。”又一杯喝下後,方才緊緊扭著鞭子,恨恨地道“我哪知道他會那般厲害。先時見你不待見他便想尋隙找他個麻煩給你出出氣,後來見他武功頗高便有些技癢想跟他鬥上一鬥,再後來想脫身便已騎虎難下硬著頭皮上了。”一把將杯子拍進桌子裏,他神色猙獰地道,“我活了這幾十年還從未吃過如此大虧,待得我練好了功力非得把這東西結結實實的給虐死!”
連細雨無語地白了他一眼,多能長啊,幾十歲了才到人腰上。以為他隻是一時氣憤說了胡話,連細雨聽聽便過了。上下看了看他滿身的破爛,他嫌棄地皺了皺眉,找了根發帶扔給他,低聲斥道“趕緊把頭發重新梳一梳弄一弄,洗個臉我帶你進鎮子弄身衣服。看你這髒的,我午飯都要吃不下去了。”
水見歡被他說得麵紅耳赤,也沒了剛才的理直氣壯,尷尬地笑了笑,麻利兒的理好了頭發又整了整身上爛成布條的衣服,弱弱地道“我弄好了,你帶我走吧。”
連細雨皺著眉看了他一眼,旋即找了件衣服給他當頭罩上,細細地一裹便把水豆丁包成了一坨,取了包袱背上,抱著人便出了門。
他算是看清楚了,司徒雨聲是個變態,水見歡卻是個禍害。這倆東西遇上定是沒有簡單便能了了的。反正看剛才司徒變態打人的時候精神挺足的,想來沒有他在他也不至於把自己弄死——至少,他已給他買了藥的不是。
這般想想,連細雨便稍稍卸下了心上的包袱,昂首挺胸地奔著大門而去。
至於司徒雨聲——抱歉,他由始至終沒想過要給他解釋些什麼。不喜歡一個人,卻能這般耐著性子的去照顧,對他連細雨來說,已是算是非常了不得了。
連細雨抱著水見歡出來的時候,司徒雨聲正在打掃‘戰場’,看到滿屋零碎的物件和被絞得稀爛不能再用的食材,他心裏五味雜陳。連細雨願意買這些多東西回來,說明是存了真心要照顧他的,可他卻一時衝動給毀了個幹淨。以他對連細雨的了解,這一茬必然不可能就此揭過的。
想到這裏,他不由露出了一絲苦笑,手下意識地抹開了左耳旁的發,撫上了耳垂細細摩挲著。那裏有一顆血紅色的寶石,是他們初識不久,連細雨對他還友好的時候送給他的第一份也是最後一份禮物。司徒雨聲有些恍惚,一晃眼都已經這般久了啊,上一次見連細雨對他笑是多久以前了?
低低的說話聲喚回了司徒雨聲的心神,他急忙起身幾步奔了出去,剛好在門口見到了抱著水見歡的連細雨。背在身後的雙手無意識地攪動著,他目光灼灼的看著連細雨,猶豫著該怎樣開口。
他想,該說些什麼呢。他想表達下對連細雨肯留下來的照顧他的感激之情,甚至他想,如果連細雨表現的不是太反感的話,他可以試探下能不能讓自己跟在他身邊。
可是,他剛張了張嘴,便聽見連細雨說道“你來的正好,我們這便要走了,你自個兒好生休養。”
說走便真的走了,甚至沒給他反應的機會,他連疑問甚至連挽留的話都來不及出口。
為什麼呢。司徒雨聲看著空蕩蕩的院子這樣問自己。
為什麼總是對他視而不見呢。
為什麼連聽他一句話都不願呢。
——果然,是他還不夠強大麼。
司徒雨聲在院子裏站了很久。動了動麻木的肢體,挺了挺僵硬的背脊,他回屋找到了連細雨給他的兩包藥,拿在手裏看了半天後,小心翼翼地拿了塊布包好了摟在懷裏。一步步走到院外,他看了看那塊匾額,又看了看滿院狼藉的花木,木然地舉起了‘歡情薄’,再次聚起氣旋,他狠狠地抽了一鞭。
房屋在身後塌陷。他想,回不去的就不要再留戀。
時已近午,連細雨抹了抹汗,將已經窩在他肩上的睡著的水見歡往上摟了摟,頂著熱辣辣地太陽加快了腳步。
水見歡小小的一個,被司徒雨聲那變態用鞭子狠命折騰了一頓,此時便有些脫力。出門前連細雨曾粗略地給他檢查了下,驚奇的發現竟沒有什麼外傷,至於再深層次的東西,暫時他還看不出來。
連細雨抿了抿有些幹燥的唇,凝眉思考起來。究竟是司徒雨聲本身無意真的傷人?還是水見歡扮豬吃老虎?思來想去又覺不對。若司徒雨聲無意傷人那水見歡現下脖子上的青痕又作何解釋?若水見歡隱藏實力又如何能做到絲毫無損?
想了一路,越想越是頭大,連細雨最終隻能頹然放棄。將水見歡扔到床上,他召喚店夥去買衣服請大夫送洗澡水拿午飯,好容易擦了把汗坐下來休息休息,他倒了杯水慢慢啜著。突地,他神色一變,捂著肩膀擰緊了眉。
肩胛處泛起熟悉的冰冷寒意,細細密密地疼痛又麻又木,連細雨眉目起霜,全身發抖,咬緊牙關仍舊止不住上下齒間急促地撞磕,他伸手想去拿包袱裏的藥,卻身子一歪栽倒在地。
“怎麼了怎麼了!?”床上的水見歡被驚醒一躍而起,睜著大眼滿臉迷茫,視線一轉看見倒在地上的連細雨,先是一愣而後一驚,急忙跳下床將之扶起。草草查看了一番,他臉色驀然變得十分難看,擰著眉將人輕輕抱起,舉著雙手方才將人放上床。
因著連細雨等著客房服務,為圖方便便沒有關門,這時店夥拿了東西引著人來,一進門便看到一個身量不足四尺衣著破爛的小童子輕輕鬆鬆地舉著一個身材修長的成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往床上放。
……幾人先是目瞪口呆,而後麵麵相覷,那抱著衣物的店夥有些遲疑地叫了聲,“這位客官……”。
水見歡轉過身,一張可愛粉嫩的臉蛋陰沉得可怕,冷眼看了看幾人,壓低了嗓子道“大夫過來看診,衣服放好,水抬到後麵去,飯菜擱到桌上,再去給我熬些精細小粥送過來。”
幾人被他淩厲的目光一瞪,竟不自覺地心頭發寒,絲毫不敢頂撞隻有他們半截高的水見歡,唯唯諾諾地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一一退了出去。
水見歡叫住方才開口的店夥,冷冷道“你留下,大夫開了方子去把藥抓回來熬了送過來。”頤指氣使的態度,高高在上的冷傲,上位者氣勢爆發的水見歡看也沒看那莫名瑟縮起來的店夥,關切的看著連細雨白如冰雪的臉龐,皺眉對把脈的白胡子老頭道“他這情況,你可有手段對付?”
那老頭被他冷冷一掃,皺了皺眉,淡定地將連細雨的手放回被子,開了藥箱取了兩丸藥,讓店夥化開給連細雨喂下。做好這一切,他方才轉頭看向水見歡,待見到孩童滿是煞氣的臉,眉間的刻痕又擠得更深了些,他緩聲道“這人寒氣入體,寒毒淤積經脈又傷了內腑,致氣血不能順行。看這情態,想必毒發也非是第一回,我姑且拿兩粒藥丸暫時壓一壓毒性。若要想根除病根,請恕老夫無能為力。”
水見歡陰著臉,一字一頓地咬牙重複,“無、能、為、力?”待見得大夫一點頭,他突然跳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對方衣襟狠狠往下一拽,昂著的頭幾乎撞到了對方臉上,他滿臉猙獰地吼道“你個老不死的你再說一遍試試!”
那滿臉褶子的大夫脖子一梗,毫不示弱地瞪眼看回去,“再說一百遍也是如此。醫者父母心,能救老夫自然會救,不能救你便是說破了嘴皮捅破了天也是救不得。”
水見歡被他嗆的一噎,卻還是梗著脖子吼道“誰他娘的相信你,你既治得住他一時,必然還有其他辦法,快給老子想出來,快!”
大夫抹了抹滿臉的唾沫,在水見歡手上輕輕拍了兩拍,撫著被拉皺的衣襟退了開去,冷眼看著他,淡聲道“傳說,玄冰穀中有一鎮穀之寶,名為‘克玄’,蘊自千年玄冰之中,循物極必反天道循環之理,生自冰中卻屬性相克於寒。你若當真有心,可去尋上一尋。”
水見歡揉了揉因被對方拍中穴道而發麻的手臂,不滿地道“你這老兒好生輕狂,竟拿得那傳說虛無之物來誆騙於我,真當我是那天真稚童,不知世事麼?”
那大夫倒是好修養,也不與他一般對吼。隻冷了臉,冷冷睨了他一眼,反唇相譏道“休得再胡言亂語。你這人練得一身怪異功法,散了功縮了骨架,此時不尋摸著好好回轉功力重塑身體,卻在老夫跟前張牙舞爪,好生沒有道理。”說罷一甩寬袖,背著藥箱便走,“傳說不傳說,端看你有心無心罷了。老夫言盡於此,你二人好自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