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回去的。”薩爾阿波羅沉默良久，慢慢開口道。
    “你、你不馬上回去嗎？”伊爾弗特似乎頭一次看到薩爾阿波羅這樣，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薩爾阿波羅站在那裏，似乎是側頭看了安若玉一眼，然後淡淡的說道：“我還有些事沒處理完。處理完後我會去大人那裏的。”
    “……”伊爾弗特看著薩爾阿波羅良久，隨後鬱悶的別開眼，他似乎從沒看透過自己這個所謂的弟弟過。
    這麼一挪開眼，伊爾弗特便看到了沙發旁有點走神的安若玉。
    他……他看到她了。
    還挑眉了。
    莫名的，安若玉心虛的撇過頭，眼神閃爍的看著別處。
    伊爾弗特感受了一下，意外的發現那個弱小的生物靈力竟不弱，當下微詫，“這個女人好像能看到我，你……”
    “閉嘴！”薩爾阿波羅像是被踩到尾巴的野獸，平淡的麵具瞬間支離破碎，露出了骨子裏的冰冷鋒銳，眼神冷冽的掃過伊爾弗特，“你這個六刃的從屬官，還輪不到對我的事情指手畫腳吧？”
    被氣場全開的薩爾阿波羅驚得愣了一下，伊爾弗特灰溜溜的撇開臉，但語氣又十分習以為常的說道：“是。那我先回虛圈了。”
    剛要轉身，身後卻傳來薩爾阿波羅的聲音，“等等。”
    伊爾弗特回過頭。
    “不許把我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包括我住哪，和誰在一起。記住，是任何人。”薩爾阿波羅的聲音很冷淡，“不然，我有十幾種方式讓你無聲無息的死去，比如你身體裏的……”
    “我知道了！”威脅當頭，伊爾弗特十分順從的答應了薩爾阿波羅，然後頭也不回的用響轉消失了。
    薩爾阿波羅麵無表情的看著伊爾弗特消失的地方，心裏卻是鬆了一口氣。
    ……這樣就不會有人來找她的麻煩了。
    伸手合上門，薩爾阿波羅轉身對上了安若玉的目光。
    長久的沉默，安靜得幾乎令人窒息。
    “……你，知道了？”小心翼翼的語氣，竟帶著點不安。
    “嗯。”安若玉終於還是在目光的對峙中敗下陣來，捂著腹部腳步虛浮的挪到沙發上，微微蜷縮起身子忍受著一陣陣抽痛。
    薩爾阿波羅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開口：“很疼嗎？”
    安若玉隻覺得一陣好笑，“這用眼睛看都看得出來吧？”側眼看到薩爾阿波羅依舊有些不解與迷茫的眼神，大概是因為破麵的皮糙肉厚所以不怎麼有這種感受吧，安若玉便慢悠悠的開口道：“打個比方吧，就像讓你生孩子一樣的感覺。”
    薩爾阿波羅，表情瞬間抽離了下……
    光是聽到這幾個字眼就覺得很可怕了，那種場麵更是……無法想象。
    薩爾阿波羅抖了抖，抬腳想要走過去，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敢過去，隻站在原地呐呐的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不知道。”安若玉很幹脆的拋出三個字。
    薩爾阿波羅顯然不相信，“不知道？”
    安若玉歎了口氣，“我真的不知道……相處的時候隻覺得你有哪裏不對勁了，後來模模糊糊的有種你恢複了的想法，但是……”安若玉停頓了一下，不緊不慢的睨了一眼薩爾阿波羅，“我想不到你的演技這麼好。”
    薩爾阿波羅沉默。
    “差點把我徹底給騙了，還什麼都不告訴我。你這樣一個人，要什麼就能有什麼，偏偏還變著戲法的騙我，耍我很好玩是不是？”安若玉默默的發出控訴，越說越覺得憤懣難平，“我隻不過是一個普通的上班族，你何必這麼煞費苦心的玩弄別人的感情？你是不是就覺得我這人特別卑微特別逆來順受的，所以就總是把我當傻瓜？”
    滿腔激憤的發出指責，就沒差聲淚俱下了。薩爾阿波羅卻隻是沉默的低著頭站在那裏，額前的劉海遮住了雙眼，覆下的陰影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但安若玉不知怎麼的，覺得他……有點委屈。
    委屈？
    一定是錯覺吧……
    安若玉移開眼，感受著從所未有的安靜氛圍，隻覺得自己是在一個人尷尬的唱這獨角戲，“……喂，你不說話，是打算默認嗎？”
    長久的靜默後，薩爾阿波羅輕聲的說：“對不起。”
    安若玉的心瞬間劇烈跳動了一下，飛快的瞟了薩爾阿波羅一眼，努力維持著內心的波動。
    他竟然……會說對不起？以一個破麵的身份嗎？
    短短三個字，卻讓安若玉猶豫不決起來，遲遲沒有搭話。
    現在的場景就像古代的臣子像君王說：“臣，知錯。”
    君王，懶懶的斜睨一眼，“你可知你錯在哪？”
    臣子低頭，“臣從頭錯到尾。”
    君王，漫不經心的，“那還不快跪下。”
    當然，安若玉打死也不敢說什麼讓薩爾阿波羅跪下之類的話。
    有點混亂的想著其他的話題希望避而不談，安若玉忽然好奇的問道：“剛剛那人是叫你回去的吧，你為什麼不走？”
    照理說他忠於藍呆毛，那應該是對藍呆毛的指令毫無意義的執行才對。
    雖然一心妄想著挽留他或永遠不會恢複記憶這樣的事，可是等他真的不走了，安若玉反而覺得有點奇怪。
    薩爾阿波羅忽而抬頭，有些複雜的望了安若玉一眼，“……我想留下來陪你。”
    “陪我？”安若玉更奇怪了，“我好好的，幹嘛要你陪？”想了想，安若玉又補充了句，“而且，你最後一定會走的吧？”
    “是。”薩爾阿波羅默默的望著安若玉，眼底竟有點受傷，“你是不是……不想我留下來？”
    “不是。”
    突然意識到自己回答得太快了，安若玉別過臉去不再回答，於是便沒有看到薩爾阿波羅臉上瞬息露出的驚喜與歡愉。
    對於他會留下這種事，安若玉很清楚的知道這隻是一個幻想，一個怎麼也不會成真的虛妄。
    即使聽到他說要留下會欣喜，但欣喜過後就隻剩下了蒼涼。
    無論他會留下多久，他終歸會離開她，然後去另一個她無法介入插足的驚天大戰中，最後……步入地獄，或許永不超生。
    這是他不可更變的命運，她所能做的，隻是盡量讓他避開命中的宿敵。
    過了一會兒，薩爾阿波羅又開口，聲音明顯輕快了許多，“那你希望我留多久？”
    安若玉呼吸一窒，垂下眼簾輕輕的開口：“你不用留多久，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吧。隻是你終歸要離開，那又為什麼要給別人希望後再帶走希望？”說到這裏，安若玉側頭直直的看著薩爾阿波羅，“你不覺得，這很殘忍嗎？”
    薩爾阿波羅露出瞬間的迷茫。
    安若玉低嘲了一聲，果然……他還是不懂。
    感情如此複雜的東西，他這個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破麵卻很少擁有。
    “……對不起。”薩爾阿波羅反複思考，還是說了這一句話。
    似乎隻有這三個字，才能表達出他有多愧疚不安。
    安若玉輕笑了一下，今天真是個不可思議的日子，竟然聽到了不可一世的破麵先生對她抱歉，而且還是兩次。
    “其實你從來沒有愛過我吧？不，不對……應該說，你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對吧？”
    薩爾阿波羅靜靜地看著安若玉，她的唇邊是嘲弄般的笑意。
    好半天，薩爾阿波羅才猶豫著說：“是的。”
    一個箭頭砸在頭上。
    安若玉……很受打擊。
    他……不可能一丁點的好感都沒有吧！不可能就這麼簡短的回答她吧！！
    深呼一口氣，安若玉咬牙切齒的瞪著薩爾阿波羅，“你就不能……就不能敷衍我一下說‘有’嗎！至少做做表麵功夫不會嗎！”
    薩爾阿波羅放輕了聲音，有些憋屈的說道：“可是，不是你說要不能給你希望的嘛……”然後就看到了安若玉用一種“你好笨你真的好笨連豬都沒你笨”的表情看著他。
    “……這種問題，你不覺得你應該說·實·話·嗎？”安若玉長吐了口氣，又說道：“我再問你……算了，你直接回答我吧，我要聽實話。”
    掃清了不該有的顧慮，這次薩爾阿波羅回答得很幹脆，“喜歡。”
    他說了這麼多遍“我愛你”，至少有一遍是真心的。
    他笨，是因為不懂。可她懂，卻遲鈍。
    他騙了她那麼久，她卻一直相信著他。但是反複了那麼多次最簡單的“我愛你”，她卻沒信。
    聽到真實的答案，安若玉雖然有所準備，但還是心神不受控製的蕩漾了下。
    微微側過頭，不讓薩爾阿波羅看見自己臉上克製不住的愉悅與笑意，安若玉小心的反問：“真的？”
    “真的。”肯定的語氣。
    安若玉偏過頭去好久……再轉頭的時候，已經平淡的看不出情緒波動，“你走了的話，還會回來嗎？”
    “一定會的。”薩爾阿波羅的語氣很認真，“等我回來後，或許永遠都不會再離開了。”藍染大人一定會贏的吧，贏了之後就沒他什麼事了。到了那時候，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來找她。
    “一定……”安若玉輕聲的默念了遍，忽然輕笑出聲，那句“你騙人”停滯了許久，還是沒有說出來。
    要怎麼說？怎麼告訴他？
    說她已經知道了他的結局，說他一定會死去，說他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曆史的軌道無法改變，隻能盡可能的避免。
    “你過來。”安若玉突然朝薩爾阿波羅伸出手。
    薩爾阿波羅愣了一下，有些遲疑。
    “來啊。”安若玉露出輕淺的笑容，輕聲喚他，“你過來，彎下腰不要動。”
    薩爾阿波羅乖乖照做了。
    看起來臉色還有些蒼白的少女勾住了他的脖子，就像以前無數次做過的那樣，羞澀又堅定的吻住了他。
    是他一直熟悉的觸感。溫暖，柔軟，還有一模一樣的味道。
    薩爾阿波羅有點愣神，直到她慢慢的掃過他的唇瓣，很輕易的就誘惑了他，讓他不能自抑的回應著她。
    從未這樣溫情又極盡纏綿的親吻，輾轉反側，仿佛漫無止境，熱烈而迷亂。
    ……這有可能是最後一次吻他了。
    安若玉想。
    然後不依不饒的糾纏上他。
    直到安若玉覺得已經無法呼吸了，才鬆開了薩爾阿波羅，低低喘息。
    “你是一定要走的吧？”安若玉發問。
    薩爾阿波羅默默地點頭。
    “那麼，”安若玉垂著眼簾，輕聲開口：“你今天就走吧。不用留下了。”
    不用抬頭，安若玉也知道薩爾阿波羅此刻的表情一定很驚愕。
    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她寧願他現在就走，也不要抱著期望後再從失望步入絕望。
    平複了下情緒，安若玉從沙發下摸出一個項鏈，戴在了薩爾阿波羅的脖頸。
    “這是信物，不要弄丟了哦。”仰頭，安若玉露出一個明媚絢爛的微笑，“丸子，你要活著回來。”
    不知怎麼的，安若玉想起了薩爾阿波羅中了超人藥而無能為力的看著自己死去的那一幕，心髒部位猛地尖銳的痛了下。
    ……光是想，就覺得那是一種怎樣的絕望。
    她絕不要那樣眼睜睜的看著他步入設定好的死亡中，然後無能為力的軟弱哭泣。
    “我會一直一直，一直等你。”留戀的看著薩爾阿波羅，安若玉輕聲的說著。
    “你快走吧，不然我要忍不住開口挽留你了哦。”
    薩爾阿波羅一直默默的望著她，看她平靜又帶著依戀的黑瞳，看她故作輕快的輕鬆笑容。
    莫名的，他忽然有種想要留下來的衝動。
    可是……他不能。
    她又吻了他一下，在他耳邊近乎呢喃的道：“我愛你。”
    她說這話的時候，眉眼發梢都透著不經意的溫柔，仿佛可以融化人心那般盅惑的美。
    薩爾阿波羅幾乎想不出有什麼語言能來形容她那一刻的耀眼明亮。隻是日後的日子裏，再也沒有人的笑容可以像她那樣打動他了。
    或許從那一刻起，才是真正的淪陷了。
    薩爾阿波羅傾身碰了碰她的唇，摸了摸掛在脖頸上的普通項鏈，輕聲的自信的說道：“我會回來的。”
    他在說這話時，也許根本就不知道最後的結局會是什麼。
    安若玉看著薩爾阿波羅離去的背影，一直到大門合上，然後才慢慢收斂了唇邊的笑容。
    好冷。
    她抱緊了沙發上的抱枕。
    這個房子，從未像現在這樣冷寂空曠。
    ……隻剩她一人了。
    安若玉蜷縮成一團窩在沙發上，在襲人的冷意和腹部的陣痛中，輕輕合上眼。
    ……他走這麼快，一定是去見他的好基友伊爾弗特了。
    可惡，為什麼她喜歡的男人會有忠犬這欄屬性？不然她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胡亂的想著亂七八糟的東西分散著注意力，安若玉失望的發現薩爾阿波羅才走了那麼一會兒，她就開始想著念著他了。
    看了一眼日曆，還剩二十八天。
    二十八天……好漫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