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的回答，卻讓人心驚，他說“我命由我不由天，我沒有回頭之路，前麵亦無岸。”
    她還記得他說這話時唇角上揚的執拗表情。
    時隔兩年，想不到他居然還會有意造訪。
    雖然猜不透他來這裏的目地，但老婦人還是頗為有禮地道了聲歡迎，請他入內。
    流雲也不客氣什麼，隻是很自然地走進屋內，他說：“聽說中州人念佛吃齋，不知今日可有機會吃到？”
    一大清早的，他竟然跑老遠來蹭齋飯吃？
    這讓老婦人嚴重驚訝，但還是平靜道：“施主如若能等，那就留下來吃中飯吧。”
    “如此多謝。”流雲難得地禮貌有加。
    “施主此生必有大劫？”老婦人看他半晌，最後下結論。
    “哦，怎麼說？”流雲一聽到劫字，心不由地一緊，卻是是保持著淡然的神情問。
    耳邊響起陵風口中聖姑說過的那句話：“這是一場劫，時間到了，劫數就會來臨。”
    “阿彌陀佛，老身既已泄了天機，那就不怕多折些壽全告訴你，施主命中犯四，再這樣下去，隻恐活不過二十四歲。”她看他，頓了頓，道：“而唯一有可能的辦法，便是戒殺戒恨，你需要一本佛經來淨化內心的戾氣。”
    “要我不殺，要我不恨，那我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若不是恨支撐著我，我隻怕早就被逼死了。”流雲恨恨道，說這話時，眼神是狠決的，閃著暴戾的光。
    感覺到男子突然暴發的殺氣和戾氣，老婦人一驚，竟沒能說出話來。
    於是，她念經，念起《清心咒》。
    隻有這樣，才能平息男子心中的殺和恨。
    果然，在《清心咒》的效用下，流雲表情漸漸恢複了平靜，沉默了許久之後，他淡淡幽幽一笑，他說：“縱使漫天諸神要滅我流雲於死地，但隻要我流雲還活著一天，就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就要進行報複。”
    這次的話，沒了剛才的殺恨之氣，卻讓人聽了心疼。
    淡淡的語氣，平靜而滄桑。
    這樣的話語，說這話時的表情，是流雲從來都不會讓人看到的另一麵。
    堅忍如他，也有這麼脆弱無助的一麵。
    老婦人一時竟鹹了口舌，不是無話可說，而是不知道怎麼去勸他。
    她又念經，念的是《大悲咒》
    聽老婦人念經是流雲最為享受的事，因為那樣可以令他暫時拋卻塵世繁華，忘記仇恨，有的，隻是古老的經文，在心裏，悠久回長。
    老婦人做的素齋也很豐富，桌子上甚至還有一條魚。
    流雲驚訝，看著那條魚。
    老婦人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微微而笑：“施主既然疑惑，為何不償償。”
    流雲如言夾了一下，卻發現這魚奇怪得很，他盯著沒有魚骨的魚頭：“這不是魚！”
    老婦人笑：“佛者吃齋，這魚自然也是素的。”
    “從來沒有吃過不是魚的魚。”流雲看著魚，吃了一口，閉上眼，回味。
    他說：“想不到我還能靜下心來專心地吃一頓午餐。”
    “施主以後隨時想來便來，老身隨時歡迎。”老婦人道。
    “好。”流雲自然而然地點頭。
    吃了齋飯聽了經，流雲回城的時候已是日暮。
    回到他的月華殿時陵風竟已然在院裏等候，見他回來，陵風從石椅上騰地站起：“流雲你可回來了！”那臉上在刹那間漾起的笑，是等候了許久見到了久別情人的歡喜。
    看樣子，他已經等了不少的時間。
    “嗯。”流雲隻是淡淡應著，一時竟沒有別的話好說。
    陵風走過去，歎：“明天又要起程了。”
    “這次的任務，後果有想過沒？”流雲直切主題，抬眉問他。
    “玄王不就是想讓我背負暴惡聲名嗎，我們難道真要以殺止亂？”陵風反問。
    “這是帝都的指令，我們隻能這樣做。”流雲淡淡道。
    這次內北漠平叛事件，帝都已經下了明確的指令，那些蠻荒之地的其而部族居然膽敢帶頭造反，妄想脫離大夕掌控，帝都裏的高官權貴是什麼人？怎容得下一群螻蟻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放肆！
    於是，上頭發話了，內北漠之亂，當先處決其而部族，殺一儆百，一示效尤。
    帝都裏高官者的一句裁決，那便是外麵上千乃至上萬人的性命。
    在這個沉重如鐵般的帝都裏，其他人命都是草芥。
    陵風痛苦地揪著眉，發表自己的看法：“解決事件的辦法不一定都要用——殺的！”
    “陵風。”他忽然喚他：“難道你想另行其事，不尊指令，被他們批駁抗旨？”
    “可是我-——”陵風本來想說些什麼，然而流雲顯然都已明白，流雲便沒能讓他說下去，他說：“此次行動由我一人出麵即可，放心，你不會殺害一個人。”
    陵風咻地抬頭看他，他把戰功全部推給了自己，卻把背負惡名的事全部攬下，流雲。。。。。。。。。
    “明天又要出發了，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流雲不等他說話，已經下逐客令。
    陵風：“。。。。。。。。。。。。”
    這就是他的流雲——
    姓名：流雲
    性別：男
    年齡：十七歲
    出身：平民
    祥介：兩年之內連升五級，從士兵做到少尉。
    其他：其它不明
    這是一份個人入學資料。
    資料很簡單，簡單到甚至是沒有家庭背景的描述。
    玄王的眼睛逐漸眯起，盯著這份資料，笑，頗有意境地笑。
    轍兒信上說地沒錯，流雲，這個人果然有問題。
    一個人怎麼可能會沒有出身的家庭背景？！
    於是他叫來了手下管理玄武堂的霍奇。
    “怎麼回事？”甩手將那份宗扔到霍奇麵前，玄王冷聲。
    霍奇看到，那是一份他參選入圍的學子名單資料表。
    猶記得當時看到這份資料時的興奮。
    兩年內連升五級，從平民做到少尉，他就生出了一股愛才之心。
    當時冶青在旁，見了也是驚為奇才，力慫收下。
    於是，麵對這份有些空白的資料宗卷，他猶豫著收下了。
    況且，這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帝都招學子入訓，唯才是招，沒有什麼不妥的，當然，這是限定在大夕人的基礎上。
    “流雲的資料，怎麼？”他有些驚戰地道，麵對冷厲的玄王，霍奇心有些微微地打顫，伏在地上大難臨頭一般大氣都不敢吭一聲。
    “這個人的資料背景呢，這樣的人你也敢收？”玄王說話時眉峰一蹙一蹙，盛氣十足。
    再次看了一眼資料描敘，知道問題所在，霍奇低聲：“這個。。。。。。“心裏想著，玄武堂招生對學子沒有明確規定，隻要是大夕人，沒犯過司法，足夠條件就都可以，但這樣的話在玄王這般滿臉寒霜麵前怎麼說得出來，於是，他隻有更低首，額頭幾乎抵到冰冷的石質地麵。
    “下去吧！“然而冷厲中的玄王卻是忽然笑了起來，一揮袖，不再責問。
    就這樣？
    沒有等到預料中的任何責罰，霍奇心有餘悸地站起身來，隻覺玄王這怒火來得也怪，去得也怪，一時竟更加心驚起來。
    七大貴族中掌管玄武堂的玄王，冷的時候固然驚人，但還不是最可怕的，反倒是笑，那才讓人心驚，因為玄王的笑，不是心機暗藏便是笑裏藏刀。
    霍奇退著出去的時候猶自回不過神來，幾乎撞上身邊的侍衛。
    很快，流雲的徹查出來了，那已經是十天後的事。
    玄王想要了解一個人從來用不著等十天之久，可是這次得力手下費了十天時間呈上來的卻是一份如上次一樣的紙卷。
    “出生地呢？”
    “不知道。”
    “總該有個姓吧，連姓也沒有？”
    “不知道。”
    “親人關係呢，難道他是從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就是從石頭逢裏蹦出來的也該有個地名吧——啊？”
    “實在查不到。”
    “。。。。。。。。。。。”
    那人的過去竟然是一片空白。
    盛怒中的玄王反倒冷靜下來，陷入沉思，不再說話。
    他的人脈情報網遍步天下，這雪隱大陸上就沒有他查不清的人，可這個流雲，這個人，卻好像真的是憑空出現一般，沒有任何過去。
    一個人，能麼能將自己的過去抹得一幹二淨？
    這個人，即然如此費力地隱藏了過去，那一定是有目地的。
    這樣的人，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人。
    這個人，覺對不簡單！
    他把思想轉到雪族身上，覺得這事還得從雪奴方麵查一查，或許能查出能麼也不一定！
    於是，那夜的洛翼城不安靜了，入夜的時候，所有青樓妓院迎來一批不尋常的“客人”
    他們一身戎裝，不喝酒也不要姑娘，進去就厲聲命令樓裏所有的姑娘一字兒排出來，拿出主人丹書和宗卷資料進行盤查，第一個查的是雨魄雲魂。
    隻要少了一個，而且是不知去向的，那麼也許是死在漓川之戰的雪族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