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開雕花房門，玉製的牡丹亭屏風首先顯山露水。步入內，與近門的奢糜屏風相比便是另一番別有洞天。
    屋內的金器擺件較於一般官宦人家而言幾乎算絕跡，唯一能入眼不至於忽略的隻有桌台上一列三個不大花瓶。花瓶桌台對麵牆上正正掛著一副江河奔流字畫。
    看著顧君生微前的背影，我忍不住一邊嘴角上翹，略顯得意道：“可好？經我一手打造府內最好的屋子。”
    顧君生出於禮貌的回頭瞥我一眼，表情之敷衍。
    “你做好事不讓別人知道心裏不舒坦？”
    從那一刻，我體會到有些人的高傲是發自骨子裏的。也是從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伴著我發現自己終於遇上了對手的驚訝認知。
    “恩！”
    那是，堂堂狀元無賴公子怎能學人家吃啞巴虧。
    男子四周打量間踱步到了牆上字畫下，仰頭細細端詳。我隻能說側臉如畫般旖旎。
    “柳如畫的。”我爹小金庫裏順得。
    仿佛被人攪了興致，顧君生也不言，再次靠近了床榻邊緣。
    “黒木做的枕頭是棉花充裏不帶鴛鴦的。”
    顧君生沒發覺自己臉瞬間又黑了一分。這次未等他多走幾步靠近桌台，我賽馬一樣搶道：“花瓶是景泰藍民窯燒的。這屋裏的東西絕對不庸俗也不貴。”
    恰時，門外響起了叩門女聲——
    “少爺，熱水打來了！”
    “進來。”
    隨著雯琳一同進來的還有個翠衣小丫頭。個子小小，低著頭，戰戰兢兢地模樣。
    雯琳又現出她那招牌的藏齒的大方微笑，將銅盆放到床頭一角木架之上，動作快而熟練的浸濕了巾帕遞給我。又回身同樣遞了塊給顧君生。
    顧君生應是不習慣人伺候，表現的有些生硬，硬是拒絕了雯琳再次欲接過帕的手。
    待我洗完，雯琳才不疾不徐道。“少爺。這是小桃紅，你看指給顧公子作貼身丫鬟如何？”
    照顧飲食起居的貼身小丫鬟，我壓根都沒能想起這麼一檔子事。聽雯琳說一時難免有些怔忡錯愕，但轉瞬癟癟嘴便回應道：“你心細，看著辦吧。我累了，回房補會兒覺。”
    說完扭頭就走。剛經過屏風，忽然想起什麼倏地轉身，一把拉住了不知所以的雯琳。“我腰疼你給我敷敷。小桃紅，這木頭交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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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覺醒來，天色一覺泛黑。嗡聲嗡氣嘀咕著他們應該還不至於吃飯不叫自己，我簡單穿了件薄衫就出了房間。
    下意識中去最近的地方，誰知玉屏風後隻有小桃紅一人在收拾著衣物的身影。顧君生根本不見蹤跡。
    不睡腰疼，睡了頭疼。麻煩。一個頭兩個大昏沉的厲害。
    矢口打聽了一句顧君生去向，女子的怯怯回答卻讓我吃驚不小。
    爹？顧君生？兩人在一塊？
    果然頭又疼。
    從北苑出來，經過回廊。
    “少爺你沒事吧？！”
    差點栽倒的身子在突至，恰到其份的攙扶下勉勉強強穩住。
    隻手撐住柱子。“沒事，就頭有點疼。”
    女聲又道：“那需不需要海邵扶您回房休息休息？”
    聽到休息這兩個字我趕忙做手勢強烈打住，苦巴拒絕：“不！不需要····”
    海邵不知道還該怎樣做的惆悵‘啊’了一聲，正呆站間，我緩神，她出神，雯琳一向極具標誌感似鶯聲出囀的聲音插了進來。
    “咦！少爺你醒了，老爺正巧讓我去叫你用晚膳呢。海邵，我來就行了，你去忙。”
    一麵說著，就又有另一雙手接檔攙住了我整個人向前走。
    額頭揉了好一會兒，自感那股子沉重勁緩和了不少。手枕柔肩，雯琳身上常年如一日的味道此時此刻便鑽著鼻入腦，隻覺異常清晰。
    含含糊糊猶像在說夢話，“讓我想起小時候依偎在你懷裏睡覺的情景。雯琳姐，多年過去，你仍有種我娘的味道。”
    論及雯琳，細說起來其實也算我半個奶娘級別的人物了。她與小七身世相似，不過更淒慘，自小就叫父母遺棄。還尚在繈褓中時就為我當時也不過十五來歲的娘親所收養。
    因其特殊，後來不過八歲的年紀就隨著我娘作為陪嫁丫鬟來了李府。
    雯琳頓了會兒沒吱聲，像是夜回思死了以前的陳年舊事，一時間聲音顯得飄渺恍若從夢裏傳來。悵息見深。
    “府裏的人都知道夫人喜歡用新摘的合歡花，由桂花釀浸一夜後縫製成的香囊。”
    “後來夫人久病床榻，去時曾吩咐奴婢以後要像她一般，常帶著這張香囊。目的則是為了少爺。”
    聽她一席話我已清醒了不少，隻是幼時喪母的悲憫忽然再一次迸發，心中莫名堵得慌。
    “原來是娘的意思。”懶懶的，有氣無力仿佛說話之人非常疲倦似的。
    未曾想總是安靜的本份的雯琳倏爾又道：“少爺，雯琳沒讀過多少書自是淺薄····戲有開幕之日必亦有落幕之時，人生匆匆，總會有重聚。”
    聽她這般文酸大道理的話，我打笑便道：“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麼酸裏酸氣的了。”
    雯琳阿雯琳，你可知自己隨口一語正中了我心。
    都道韶華易老，光陰易逝，人生匆匆一切都顯得是那樣艱難，若你知道寧雙這麼一個人，是否也會鼓勵我勇敢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