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所謂琴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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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吹過,黃葉紛飛,塵沙飛舞,昏暗的天空驚不起半點渏漣,異樣的死寂預示著暴風雨的到來。醉宵樓再無走進的客人,荀賦立於窗前,舉頭望著昏暗的天空,歎了口氣,良久,叫喚身旁的下人道:“這天就要下雨了,也沒什麼客人,去把大門關了吧!”
“是。”下人江白應聲退下。
樹葉就快落盡了,看來快入冬了,怪不得天這麼涼。算算他荀賦來到凡間也百年有餘了,天劫早已結束,若回西江水府就可立任西江水司,很是不錯。為何,他會如此留念凡塵呢,拋卻仙職,做一個凡間男妓館主。大概,是不舍吧。
“樓主,”退下的江白快步的走了回來,“門外有一個月白衣裳的男子說要見你。”
“叫他進來吧。”這種天氣能來的,應該是走投無路,要來賣身的男子吧。
“是,”江白應道,卻猶豫原地,不踏出門,“樓主,不是我多嘴啊,那個男子看起來有些邪門兒。”
“是嗎?那我倒要見識一下。”荀賦笑道,他並未嗅到妖氣或仙氣,來者是人無疑。
江白退了出去,不多時便領了一個月白衣裳的男子進來,男子相貌並無特色,頂多算的上唇紅齒白,他長發輕係,一派溫文儒雅。
“你叫什麼名字,找我做什麼?”荀賦打量著男子,似乎真有一點不對勁。現在的天氣雖不是十分嚴寒,但男子的穿著明顯薄了許多,依然氣色紅潤。
“我叫霍思羽,想在此處尋份琴樂的活計。”男子說道。
“琴師嗎?來簽份賣身契吧,江白,筆墨……”
“不必,”霍思羽打斷荀賦的話,“我分文不取,隻想在這裏彈琴。”
這倒新鮮,看來不是走投無路。荀賦打量著霍思羽,心想或許可以在試探一下,於是道:“你的意思是不簽嘍,這樣子比較難辦啊,我怎麼知道你會哪天突然跑掉。”
“我明日就奉來黃金千兩,就算我哪天跑了,也足夠請一位新的琴師了。”霍思羽麵不改色。
有黃金千兩還來妓館當琴師?自己開一家綽綽有餘。這霍思羽究竟是何用意。
“若以無事,我便告辭了。”霍思羽轉身,作勢欲走。
“你來此處是何用意。”荀賦說道。
“等人罷了。”霍思羽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翌日,霍思羽當真奉來了黃金千兩,以自由之身在醉宵樓中奏琴。荀賦並未抖出霍思羽的種種,隻說是新來的琴師。當然,這位富有的琴師成為了荀賦注目的對象。
叮—零—
嗬嗬~~~
叮—零—
嗬嗬~~~
回響的銅鈴聲夾雜著隱隱約約的笑語徘徊天際,白霧升騰,事物朦朧隱現,仿佛不真切。
煙雲繚繞的樹林中,荀賦獨自行走,古老的鬆樹,葉黃的菩提,還有濃密的灌木,一切是那麼熟悉,卻不記得是何處。雙腳不受控製的前進,深林中似乎有什麼在等著他。
步到深處,呈現眼前的,是妖,側著身子,看不清麵容,身著華麗白綢,銀白的蛇尾靜置地麵,柔長的銀發垂落,連了一地。
“荀賦,我找到你了。”男女雙聲的聲音說道,餘聲不斷。
荀賦怔怔的看著妖,不出一語。
“我找到你了。”怪異的男女雙聲再次響起。妖緩緩轉過頭,精致蒼白的麵容顯露,水銀的雙眸望向荀賦,麵無表情。
“荀賦。”妖輕言,竟是男女雙聲。
荀賦一驚,那張麵容是多麼的熟悉。天雷轟擊,真火焚燒,它不是早就死了嗎?為何會出現在這兒。
“荀賦,我不會讓你走了。”銀白的長尾一擺,妖急速向荀賦逼去。荀賦驚恐地看著妖,慌張後退,幽寂的樹林中,他竟不知該如何逃離。
“荀賦。”妖一下便到了跟前,張開雙臂向荀賦擁去。
“啊—”荀賦驚叫一聲,倏地睜開了雙眼,一隻手映入他的眼簾,他迅速將手打開,坐起身來,隻見月白衣裳的霍思羽站在床頭,抬著手,一臉疑惑。
“你為什麼會在我房中!”荀賦怒道。原來剛剛的一切隻是個夢,還好隻是個夢。
霍思羽怔怔的看著荀賦,認識荀賦這麼久以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其如此驚慌,是做了噩夢嗎?
“我隻是想來與你說一聲,我要離開醉宵樓了。”
“離開?”荀賦撫了撫額,平複了一下心中的驚慌,“要走了嗎?你等到人了?”
霍思羽但笑不語。荀賦等待良久,見無應答,知是霍思羽不願回答,不在多加追問。
“也無甚事,我先告辭了。”霍思羽轉身向門口走去。
“在東畔殺光地痞的,是不是你。”荀賦忽然道。
“我不知道。”說完,霍思羽踏出門去。
無緣無故,怎麼會夢見它呢?荀賦蹙眉思忖,夢中的樹林是百年前的九重山,現今的九重山已是遍野桃林。夢見百年前的事物,有什麼預兆嗎?
罷了,一切皆有定數,該來的,終究躲不過,若它還活著,未嚐不是件好事呢。這百年來,不是也一直思念著嗎?
荀賦走下床,看向未掩的房門,猛地一驚,他的房間不是已被他施了法咒嗎?霍思羽是怎麼進來的?!
為了那些苦命相公的棲身,青顏很快操辦起了琴樓一事,在緒央的幫助下,選了一處清靜之地,召喚鬼怪搭建,不至一日便築起了一棟雅樓,命四海小妖送來各類樂器。其形成的速度,真叫人歎為觀止。
既已建成,則必有一位主人,青顏自身半人半妖,恐日後惹來麻煩,不願為之,相公們雖各有才藝,卻都不是能掌局之人。思來念去,唯有霍思羽最為合適,既通琴樂,又非相公。
退卻良久都不奏效,霍思羽隻好勉為其難的應下了,於是去醉宵樓辭去了琴師的工作。
琴樓的開張定於次日,看似緊迫,然而就著築起的速度,又顯得十分理所應當。
樓有了,樂器也有了,但還有諸多繁瑣的工作,例如分門別類、人員安排、樂器標價等,本以為又要交由妖精幫忙,不想,霍思羽竟對此輕車熟路,操辦起來幹淨利落,比起妖的能力,有過之無不及。這倒讓霍淩秋十分詫異。
忙活了一日,夜間總算可以歇氣了。霍淩秋應詩友之邀,去參加一個茶會,夜無痕本想一同前去,被霍淩秋拒絕了,理由是不希望詩友們同夜無痕結識。
在霍思羽的家不遠處,有一個小胡,湖中栽有幾支蓮花,每到花開之際,清香彌散,素淨的花兒與岸邊垂柳相映,不失為一處佳景。此時並非花開葉茂之季,但立於湖邊,任由涼風襲麵,亦覺神清氣爽。
霍思羽立於湖畔,望著微蕩的湖麵,感受著徐徐涼風。
“夜間獨自一人,你不怕再被妖精抓去嗎?”夜無痕的聲音傳來。
“本來有些擔心,你來了就不怕了。”霍思羽回道。
夜無痕步至霍思羽身旁,亦望向湖麵。
“你……喜歡淩秋吧。”霍思羽說道。
“在相公樓中呆過的人就是不一樣,問這種問題毫不避諱。”夜無痕說道。霍思羽回以一笑。
等待良久,夜無痕並不回答。
“今日見你安排琴樓的事井井有條,輕車熟路的樣子,你不僅僅隻是個琴師吧。”夜無痕道,看向霍思羽。
“不必想得太複雜,我是琴師,隻不過,以前再皇宮呆過。”霍思羽道。
“你是皇宮裏的琴師!”夜無痕不敢置信,“為何會淪落到去妓館奏琴?”
“誰說我淪落了?我是以自由之身在醉宵樓奏琴的。”霍思羽說道。
“就算是皇宮琴師,又與操辦琴樓有何關係。”夜無痕說道。或許他早該想到,霍淩秋如此出色,他的哥哥又豈會是平庸之輩,隻不過是一直以來掩藏的太好罷了。
“在皇宮呆了三年,厭倦了裏麵的奢靡和森嚴的等級,就離開了,然後在都城開了一間樂閣,所以對諸多事宜了如指掌。”當然,這一些霍淩秋是不知道的,那時的她遠在異地讀書與修習法術。
夜色已深,四周早已沒了燈火,空中無月,一片寂暗。湖邊二人再無話語,霍思羽率先離去了。夜無痕獨留岸邊,不知何故,他心中異樣的煩躁。霍思羽的種種,聽起來更似梅仙的性情……
不!梅仙絕不會到妓館彈琴,那等汙穢之處,不染塵俗的梅仙怎會涉足。今世的梅仙定是霍淩秋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