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佑寧消失在內殿的身影，羽化棠不羈的麵上一臉茫然，轉頭向容儲道：“這是怎麼了？不吃也不用發這麼大脾氣吧？”
    容儲不悅將銀筷往桌上重重一放，生氣道：“是我縱壞了他。”
    羽化棠扯唇一笑，長袍一展，在桌旁坐下，含笑看著容儲道：“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這玲瓏果是用來壓製他身體裏的魔魂的？如果讓他知道真相，也許不用你費勁心機將玲瓏果參進飲食裏，他自己也會吃的。天界的東西，那麼費勁心機得來了，不吃不是可惜了？”
    流光璀璨的紫眸劃過一絲黯淡，容儲冷冷回眸看著羽化棠：“不許你多事。我不想讓他知道魔魂的事。”
    “你瞞得了一時瞞得了一世嗎？你的破軍之魂已經修複的差不多，動用了這麼多魔族舍利的力量，說明他身體裏的魔魂已經在蘇醒了。你不是也說，他從兩個月前就開始頻頻做噩夢，睡不安穩了嗎？這一切可都是魔魂蘇醒的征兆，從前還可以利用你的血壓製一二，但是你應該知道魔魂有多厲害，你的血很快就會失去效力。”
    藏在衣袖低下的手掌漸漸握成拳，容儲俊美莊肅的臉上劃過深深的不甘。“嘩啦”一聲，滿桌的早點被容儲掃落在地，“我就不相信我鬥不過那些死去了的魔魂，想要奪走寧兒的心智，占有他的身體，沒有那麼容易！”
    見容儲動了真怒，羽化棠不敢開口再勸，將麵上玩世不恭的笑意一斂，沉默坐在一旁。
    許久，容儲平靜思緒坐下，深吸一口氣，看著羽化棠道：“那件事調查的怎麼樣了？”
    隨手擺弄桌上零落的殷紅果實，羽化棠笑得不羈而從容，“什麼人到了我手裏能不說實話？”
    “他怎麼說？”容儲冷肅這一張俊臉問道。
    羽化棠莞爾一笑，“果然不出你所料。雲凰和三族中的叛逆都已連上了線。三族之中有不少人受了雲凰的好處，答應聽她調遣。”
    性感的薄唇微揚，容儲邪邪冷笑，“雲凰好本事，百足之蟲死而不僵。短短三個月，就恢複生氣要反撲報複了。隻可惜沒有腦子，找了熊心這樣的幫手，一出手就叫我們知道了她的計謀。”
    麵上不羈的笑意一斂，羽化棠纖眉微皺道：“三族這一次膽敢幫助她恢複靈力，參與謀逆，想必是我們逼得太急了。而且雲凰心機深沉，不像是這麼粗心，留下這麼大一個紕漏讓我們知道的。我怕她令有所圖。”
    “逼得太急又怎麼樣？另有所圖又怎麼樣？我的身體能拖，寧兒身體裏的魔魂卻拖不得。如果沒有三族虎符，你應該知道我們寸步難行。我的靈力不能回複，就沒辦法護得佑寧平安。那東西在他身體裏多待一刻，我都不能放心。想起七百年前，煌兒就是因為被魔魂糾纏才會被天界的誤會，逼迫。我又怎麼能讓曆史重演？”流光紫瞳裏劃過刻骨的傷痛，容儲緊緊握拳說道。
    “你既然這麼忌諱從前的事，為什麼當初又要拿魔族舍利來救他？”羽化棠無奈一歎。
    “我還有別的辦法嗎？六合石碎片四落，除去魔族舍利，我還有什麼選擇？難道眼睜睜看著煌兒再次和我擦肩而過，讓我再等七百年？”想起當時佑寧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模樣，容儲怒火中燒，恨恨道：“雲凰那個賤人！我一定不會讓她好過。”
    “你要怎麼辦？”不羈的眼眸凝視容儲扭曲的怒容，羽化棠心裏驀然湧上一陣酸楚。容儲，希望這一次你不會再情深緣淺。
    “三族裏的叛亂勢力不能再留了，我不能給他們機會再起內亂。將他們都處理掉吧。”容儲緩緩起身背對著羽化棠，聲音冰冷得如千年寒冰。
    羽化棠長長一歎，無奈開口道：“我就知道，凡事得罪過你的人一定沒有好下場。隻是我欠雪女良多，能不能讓我為靈族的人求求情？看在他們中的人多數還是效忠你的，隻有小部分受了雲凰蠱惑的份上。你能不能留那些叛逆者一命？”
    了然羽化棠和雪女的情分，容儲仰頭看著窗外冬陽明媚，柔聲說道：“既然你求情，就讓靈族的人自己處理那些叛逆吧。隻是一樣，從今往後魔族再沒有獸係，靈係，禽係，我要將他們全都編入禁衛軍，直接受命於我。三族鼎力的時代該結束了。”
    明媚陽光下，容儲英俊的側顏有傲視天下的從容自信，羽化棠看在眼中邪邪一笑了，笑得得意而安心，那個睨看眾生的破軍又回來了。
    “有一件事，我覺得有必要和你說一下。”似是想起了什麼，羽化棠剛剛鬆開的眉頭又皺了起來。
    “什麼事？”容儲緩緩轉身看著他。
    “空桑來人了，想和我們要回碧央。”不羈的麵上展現難得一見的一籌莫展，羽化棠緩緩開口。
    容儲負手站在窗邊，姿態冷傲，“來得倒是快。那個慕維在空桑的地位倒是不低，小小的一個侍女都能請動空桑派出使者來要，碧央這個大魚餌，看樣子，我是用對了。”容儲低低笑著，紫眸一轉，瞥見羽化棠麵色猶豫，不悅皺眉道：“小棠，你從來不是猶豫不決的人。有什麼事為什麼不對我直說？猶猶豫豫，吞吞吐吐做什麼？”
    羽化棠神色一滯，抬眸逼視著容儲，一字一句問道：“如果我告訴你慕維就是重華轉世，你會怎麼辦？”
    仿佛是有一道驚雷當空劈下，容儲渾身一顫險些站立不穩，“你當真？”他踉蹌後退了一步，雙手扶著桌沿，不敢置信凝視著羽化棠。
    “千真萬確。”羽化棠眉頭深皺，鄭重點了點頭。
    “哪裏來的消息？”容儲低垂著腦袋，晨光照在他的麵上，一半陰一半陽，說不出的詭異森冷。
    “童叔奉命收集六合石碎片，誰知有一枚碎片就在慕維的家裏。他上慕家去奪，慕維身為空桑弟子，哪能那麼容易就範？雖然身手不敵童叔厲害，但還是和他大打出手，最後身受重傷被空桑重明救了回去。因為傷了七魂六魄，重明不得已拿出重華的蓄靈石來救他。這才結束了重華的輪回之罰，慕維才恢複了空桑世尊的身份。”羽化棠口氣平淡說著，不含感情的字句落進容儲耳中，卻像是被人迎麵掌摑了幾巴一般，恨意叢生。
    “哈哈哈……慕維就是重華，佑寧指婚的對象就是重華，這一世他先愛上的竟還是重華！”忽得容儲仰頭哈哈大笑，他笑得那樣狂傲，那樣狂虐，眸中流轉的紫光由淺入深，由深入淺，變化莫測，“為什麼？為什麼命運如此不公？七百年前，重華什麼都沒做，就坐擁了我費勁心思都得不到的東西。七百年後，命運就該為我變一變，他曾經擁有的一切都該是我的！”
    容儲的笑聲在寂靜的偏殿裏成倍成倍放大，羽化棠心裏長長一歎，低低開口道：“容儲，既然知道了慕維就是重華，你可要小心，小心讓佑寧看見身為空桑世尊的慕維。七百年前，飛煌可是他的弟子，她那麼愛他，敬他。當初，我們給重華施下失夢毒咒，飛煌竟甘願為他得罪仙家，身受消魂釘之苦。她愛他，已經愛到沒有了自我。這一世，佑寧先遇上的也是他，先愛上的也是他。要是讓他們再次相遇，恐怕……”
    “住口！”聽著羽化棠一字一句說著從前飛煌有多愛重華，容儲心如刀剜，周身暴虐之氣大漲。他冷冷橫眸看著他，沉聲警告道：“小棠，我說過了。這一次，不論誰和我掙，我都不會放過他，重華也是，慕維也是！不管寧兒會不會再遇見重華，他都不能棄我而去！”容儲的聲音那樣冷，那樣冰，仿佛是喉頭逼出來的一般，聽得人膽戰心驚。
    “我知道了。我會按照原計劃行事，讓空桑留下伏羲琴才放人。”心頭落下輕輕歎息，羽化棠無力看了容儲一眼，柔聲說道。
    抿唇沉思片刻，容儲搖頭笑了笑道：“不，先不忙。伏羲琴是空桑聖物，料想他們不會這麼容易給了你。先慢慢拖著，叫人把碧央梳洗一番帶上來，寧兒一直嚷著要她伺候，我今天就如他所願。”
    “這是做什麼？明知道碧央是重華身邊的人，這樣做不是叫佑寧知道真相？叫他為難嗎？”羽化棠不解看著容儲，實在不明白為什麼一向將佑寧的感受擺在第一位的他會有這樣的決定。
    “我調查過了，碧央根本不知道慕維是空桑世尊。我安排她去伺候寧兒，隻是想讓寧兒知道，慕維的身邊有這樣一個嬌怯怯的美人。他們分開之後，慕維從沒將他放在心上，整日整日和碧央在一起。以後，我才會讓寧兒知道慕維就是重華，我還要讓他知道重華上一世沒辦法愛他，這一世也不會跟他在一起。我要逼著重華交出伏羲琴，讓寧兒親眼看看，他曾經心愛的男人，願意為了另一個女人交出自己的一切。我要讓寧兒徹底死心，死心塌地跟著我，再也沒辦法離開。”深紫色的瞳仁光暈流轉，暗湧波濤，容儲絕美的麵上有刻毒的獰笑，仿佛黑夜中窺探獵物的獸，蓄勢待發一般的興奮著。
    “你這樣做被他知道會傷心死的。何況，有必要嗎？他現在已經跟在你身邊了。”俊美的眉頭深深皺起，羽化棠凝眸看著容儲。
    “傷心隻是一時。這是事實，他遲早要麵對。就像你說的，如今他的身邊有我。我又怎麼能允許他為別的男人傷心太久？你照我說得做就是了。”容儲自信一笑，桀驁道：“我就是要知道寧兒知道，這個世界上誰才是最愛他的，誰才是那個為了他願意傾盡天下的人。”
    “都隨你。隻希望你以後不要後悔。”看著容儲麵上的暴虐狂傲，羽化棠知道多說無意，轉身開口道：“我去吩咐人把碧央帶過來。”
    容儲不置可否轉身望著窗外，動容晴雪明媚，那一叢曼珠沙華在白雪皚皚中開得如火如荼。容儲沉醉迷人的嗓音低低而起，“童叔辦事很不利，這麼長時間了，還沒有將六合石碎片收集齊。”
    “鮫國海皇從中作梗，想要全部收集齊恐怕很難。”沒有回轉過身，羽化棠站在門口應道。
    “不管怎麼樣，你召他回來。重華轉世的事，我要好好問他。”容儲微微笑了，那笑極清極淺，如同蝴蝶點過花萼，一閃而過。
    “我知道了。”柔聲答應一句，羽化棠再不做停留，踏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