佑寧對胥嵇的怒意渾然未覺，從他手中接過玩偶細細把玩，“是啊。佑寧雖然不知道師父為什麼要隱瞞自己的身份，但是我知道，你一定就是師父。師父和佑寧朝夕相處，佑寧即使一時半刻被師父騙過，時間長了，還是要認出來的。”佑寧側一側頭，笑得爽朗，“師父既然不肯認佑寧，佑寧隻好讓師父心疼一下了。這一招最管用了。從前父皇生氣，要責罰佑寧，他的手還沒下來，佑寧就又哭又喊，父皇自然就心軟了。”佑寧誌得意滿說著，全然沒有注意到胥嵇身上的氣息越來越冷肅。
    “佑寧！你知不知道你這麼做有多過分？”胥嵇淒苦的嗓音裏有掩不住的灰心和傷痛，“我不認你，自然有我自己的考量，你這樣一哭二鬧三上吊，和一般的無知婦人有什麼差別？師父這麼多年對你的悉心教導，你全都當做耳旁風了嗎？你知不知道你現在的處境有多危險？要是被破軍的人知道你的存在，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生靈又要塗炭？”
    “師父？”佑寧從未見過胥嵇這樣沉痛而嚴厲的模樣，一時嚇得呆愣在了原地。
    胥嵇頹然轉首，望著幽州城無邊無際的青霧，喟然一歎，“回到你父皇的身邊去吧。我不能再帶著你了。這樣對你對我都沒有好處。”
    “師父，你剛剛不是說再也不會離開佑寧了嗎？”佑寧眼眸含淚，伸手去拉胥嵇的衣角。
    胥嵇壓抑住心中翻滾的痛楚，冷冷甩開佑寧的手，“剛剛我不知道你這樣不識大體。這十五年來，你竟辜負了我所有的用心！赫連佑寧，回到你的皇宮去吧。外麵的世界不適合你。”
    佑寧淚流滿麵，仿佛不能承受胥嵇的話，頹然跌靠在圍牆上。“師父，你真的不要佑寧了嗎？”
    胥嵇深深吸一口氣，強逼自己轉過身看著佑寧的眼睛，“是。我不要你了。你走吧。”他的聲音低沉而決絕，不容一絲置喙。
    佑寧滿目愴然叫人不忍卒睹，“師父！”
    “不要叫我師父！我再不是你的師父！”胥嵇忍住心中刀剜一般的疼痛，試圖以疏冷的氣息分隔和佑寧的距離。“今天起，我們師徒緣盡，從今往後，你在不是我胥嵇的弟子。我們也沒有任何關係。”
    胥嵇長袖一甩，轉頭踏空而去。
    他修長的身影在陽光下顯得格外茙茙，似一道蒼涼的剪影。
    “師父！”
    佑寧哭得淚人一般，纖細的手指勞勞扣著圍牆指節發白。
    “這不是剛剛的小美人嗎？怎麼哭成這樣？真叫人心疼的。”
    蒼老的聲音猶如鬼魅不散，淩空而下。
    佑寧倔強擦幹麵上的淚水，扶著牆站起身來。
    “你這是要去哪裏？海皇他們呢？不要你了？”童叔邪邪笑著，一張半孩童半耄耋的臉詭異非常。
    佑寧狠狠甩開他伸過來的手，冷聲道：“走開！不要擋我的路！”
    “哎呦？看不出來小美人還是一隻小野貓？魔尊可是最喜歡這樣的小寵物了。今天收獲不少，不但拿到了六合石碎片，還順手給魔尊帶回去一個小寵物，不知魔尊會如何賞我呢？小美人，你長得好看，這可是你的福氣，給我們魔尊做寵物去，好不好啊？魔尊不會虧待你的。”童叔笑得邪魅。
    “走開！你聽不懂話人話嗎？我叫你走開！”佑寧眉心深蹙，滿臉的不耐煩。
    “小美人的脾氣不太好哦。不過沒關係，魔尊最喜歡調養小寵。你這樣的小氣性，到了魔尊手上，恐怕不過三天就全都磨平了。哈哈哈……”童叔深黑的眼眸劃過琉璃一般五彩的流光，語氣沉沉如百年佳釀直流淌進佑寧的心裏，“小美人，你乖啊，我們一起去極樂世界，好不好？那裏可好玩了，有很多人和你在一起，你每天都會過得很開心的。”
    看著童叔流光溢彩的眼眸，佑寧心智一緩，排斥的心裏也不再強烈，“有人多人陪在我身邊？我每天都會過得很快樂……”他仿佛喝醉了，整個人癡癡惘惘。
    “是啊。你每天都會很開心很開心，有好多好多人陪著你，你不再不會孤單，再也不會被人離棄了。”童叔牽著佑寧的手，雙眸深深將他凝住，不讓他有片刻遁逃的機會。
    “不再孤單？不再被人離棄？”
    “是啊。不會再孤單，不會再被人離棄了。”童叔笑得輕快，牽著佑寧的手轉身走下圍城。
    初升的陽光仿佛永遠照不進這座被濃霧籠罩的城市，到處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詭異氣氛。陰陰切切得冷風拂起佑寧單薄的緋色長袍，宛若一隻斷了翅的蝴蝶，說不出的黯淡，蒙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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