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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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舟已過萬重山。
張良欲伸手掀開蓬船厚實的布簾,卻被妻子給阻止了。
中年美婦伸出手,輕輕覆上丈夫的的手。
張良欲語先咳。女人又複而輕拍其胸。
少許,張良壓下潮紅的臉色,輕輕拉下妻子的手,對著對方笑了笑,拉開簾子就出了去。
女人愣了下,看著已然放下了布簾終是沒有動作。想了想,這才想起還有一劑藥在爐子上煎著,回身盯著爐火去了。
過了初秋,天冷,且江風濕寒。
天色近晚,隱隱有欲雨之意。
艄公年近古稀,不過在這亂世,為了家計生存,仍在撐船渡客。好在,精神尚佳。老人不意回頭,竟看到了一直病奄奄,在船內養著的客人出了來,倒是一驚。
“先生作何出來?天冷風大的。”老人停下了動作,出聲問道,心想夫人也不勸著。
張良笑著,緩緩應著:“看看。”
艄翁也不便再多言,繼續搖櫓。
張良走到了船頭,看著遠方就不動作了。
天色陰暗裏,倒也隱隱可以看到遠處陸地在望。
這時那熱情的老人聲音又起:“先生啊,今兒個天晚了,停個一夜,明天再有半日就到了呢。”
老人辛苦了幾天,就要完成航程,語氣裏滿是高興。
“先生?”可是本該最為高興終於可以到達目的地的人卻不響應。
江風一陣,張良的頭發輕揚。
“……啊,”張良這才回頭,應道:“不。”他走進艄公,接著說:“船家,就停在這裏吧。”
船翁要吃個飯歇會兒,邊吃邊想,這回所載的般客說不出的古怪,費了這幾多時日來到了這裏,卻說,隻是看一看,明日就走?不明白,不明白。老人搖著頭。
江上之夜盡數歸於漆黑,無星無月。
張良可以看見什麼呢?
可他還是站在船頭,且又已兩個時辰。
女人一手掀開簾子一手拿著冒著熱氣的瓷碗,本來是要喚丈夫喝藥,看著看著自己男人的背影,忽然眼眼就濕了,最後又是一個轉身,回了去。
久久,張良拿出來個玉笛。放於唇邊,於是這死寂漆黑的夜,就有了笛音。這世上再無人可以認出這是支韓國的樂音,說的是韓滅亡時,人民生活苦困。
嗚嗚咽咽。清冷悲涼。隨江水萬裏。
女人在船內對著小幾上已然冷掉很久了的湯藥垂淚。她知道這笛子他常拿出來撫摸,但他不常吹起任何曲調。她知道這麼多年,他心裏有這麼一個人,他想”他”,但是他從不說起“他”。他記掛了那麼多年“他”,她也耿耿於懷了這麼多年。但現在這一切都不重要了。更重要的是,她的男人,命不多時了。
很多很多年前,張良想,那個人把玉笛還回給他時,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了。現在想起來,好像,把它給自己時,那人……一臉哀傷。
一臉哀傷,張良心念緩緩地動著,就好像還回來的,不是本來就是自己的東西——玉笛,而是,那人的心。
這樣想著,張良,停下了吹奏。低頭看著手心裏的東西。
很多年前,那人問他,給我個不殺你的理由。
是了,自己說道,別離於天下,相聚於墳塚。然後,那人就信了。
張良又抬頭,下意識地笑了。
真是……好騙啊。
然後,覺得眼角有些酸澀。
很多事情,張良要是不願想,他就絕對不會去想。隻是近年來,年紀大了,反而不介意明白自己的心了。
他傷害了一個人的心,那個人很愛他。
隻是這樣而已。
那個人死了也有多年,不知在地下可有記得,有個當年欲殺他更騙了他的人還在這世上活著。
或者說,不知道,他還愛不愛。
其實這樣的漆黑的夜裏什麼都是黑暗的。
張良已太久無淚。
不假裝的時候,眼睛就濕潤了。
就這樣吧,算我對不起你。平生說謊無數,但這次決定實現。
等等就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