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憶流年 第五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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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霍克躺在床上出神的盯著木質的頂棚,漸漸平複了急促的呼吸。他很想轉過頭去對著身邊同樣很疲倦的香克斯說幾句話,然而卻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
香克斯的鼻息規則的掠過他□的右肩,瞬間的溫暖過後就會感受到空氣裏的涼意,而後再溫暖,再寒涼……
“睡著了嗎?”米霍克最後極輕的詢問了一句。
“嗯?”紅發男人帶著鼻音懶洋洋的哼了一下,再開口時已然清醒了不少,“如果你剛才沒問這句話,那麼現在就差不多了。”
“真對不起……”
香克斯忽然支起了胳膊,把頭懸在了米霍克的目光之上,“你在為什麼道歉呢?單純是吵醒了我嗎?還是我們做的這件事?”
米霍克一時無言以對,他看著香克斯在自己視野裏橫過來的臉,想努力從那個微笑的表情裏讀出一點對方的真實想法,但最終還是失敗了。
“我在想……你喝醉了嗎?”劍客最終決定直話直說。
香克斯臉上的笑容似乎大了點,“誰知道呢……你期待是這樣的原因?”
這個輕鬆而含糊的回答卻無端的挑起了米霍克一點細微的怒意,他伸手攬住了香克斯的後頸,輕輕把對方的頭又向著自己壓低了幾分,在極近的距離上去凝視對方的眼睛,“不,剛好相反。如果你是真的喝醉了……我會很不甘心。”
香克斯似乎多少有些意外於這個答案,米霍克看到他收斂了笑意,靜靜的躺回了原來的位置:“……睡吧,明天就要獨自起航了,你可得養好精神。”
米霍克頓時心頭一顫,某種混合著安心和歉然的情緒忽然盈溢在他的胸膛裏,壓得他有些喘不上氣來……他一直在思考這場意外的事故後自己應該何去何從。他們之間的事情來得太倉促,米霍克還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想通香克斯的立場和意圖。
一夜過後就要幹脆的離開?這樣的告別米霍克沒辦法說出口。然而他認為自己的確需要獨自靜一靜……情動之後他似乎懂得了一點什麼,又似乎更加迷茫了……比失去前進方向的時候還要無所適從得多。
香克斯那句平靜的話卻無疑幫助他鋪好了退路,米霍克懷著點心虛的愧疚,卻終究隻能無話可說的默認了對方言語中似乎是理所當然的行動計劃。
滿心混亂的米霍克悄悄伸出右手,在香克斯順從而無聲的配合下與對方的左手十指交握在了一起。香克斯溫暖的氣息依舊一下下不緊不慢的拂過他的身體,真實的提示著這過於突然的一切並不是夢境。米霍克深吸了一口氣,輕輕閉上了雙眼……
米霍克在清晨的陽光中醒來時,客艙裏已經失去了香克斯的蹤跡。他有些意外於自己竟然真的會在與人同床又內心煩亂的情況下那麼迅速的睡去,並且踏實的無夢到天亮,甚至都不知道香克斯是在何時離開的。
等到米霍克洗漱完畢走上甲板的時候,他看到了香克斯正站在船邊眺望遠方海麵的側影。對方並沒有披起他那件黑披風,那件白襯衫敞開的領口和他背後的草帽一起被微風撩動著。
在他走到對方旁邊之前,香克斯收回了視線,轉過身對著自己的客人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睡得還好嗎,鷹眼?”
“……很不錯。”
香克斯滿意的打了個響指,“雖然我知道你的廚藝是極好的,但是雷德上可沒有讓客人餓著肚子離開的規矩!上次貝克曼曾經失誤的放走了你一次,今天就無論如何也要吃完早餐再離開了!”
米霍克沉默的看著神采飛揚的香克斯,對方對待自己的態度似乎並未因為昨夜的事而發生任何改變,這讓他略帶著點失落感的鬆了口氣,“那麼就多謝了。”
香克斯順理成章的把胳膊架在了米霍克的肩膀上,帶著點玩笑之意的在劍客的耳邊輕聲笑道,“我還真有點沒力氣……不過這一次,你還算有義務借我個肩膀吧?”
米霍克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了起來,他懷著些自己都未曾察覺到的得意隨口回答道,“我不認為你有這麼弱。”
“在這種時候說這樣的話?”香克斯哭笑不得,“還真是一點都不體貼的讚揚啊……”
米霍克不禁想起昨夜的情形,他對某些事情雖然並非一無所知,但身體力行卻還是第一次,香克斯也同樣遠非他口頭上標榜的那麼見多識廣……即使米霍克看得出對方在主觀上並不抗拒,但那具強健而結實的身體無疑還是緊張而僵直的。
他和他在這種特殊的情事上還都是第一次,歡愉不是沒有,但過程也的確算不得完美。即使劍客已經用盡全部的耐心保持了最大的溫柔,並且一直在努力卻笨拙的安撫著對方,但他還是看得到香克斯的表情藏了點痛苦的不自然……
所以他才越來越疑惑於對方那一直掛在唇邊那同樣也像是真心愉快的笑,哪怕是在他和他都要達到臨界的那一刻,香克斯的目光也依舊不肯離開自己的眉眼。
米霍克認為那個時候的自己應該是狼狽而失態的,他輕輕伸出手去想遮起香克斯的眼,卻在達成目的之前被對方捉住了腕,香克斯臉上的笑容在漸近中顯得更加放肆而飛揚……
米霍克不敢再去回憶了,他輕輕壓低了聲音:“還是不要拿這種事說笑了。”
“喲,害羞的少年?”香克斯拍著他的後背打趣道,“我本以為你不是扭捏的性格來著。”
“我的確不扭捏……”米霍克伸手壓了壓帽簷,“隻是不想你更沒力氣。”
頓悟了其中含義的香克斯立刻乖乖的住了嘴,他忽然覺得鷹眼在某些事情上不那麼像個海賊般的率性也許會比較好。
……
雷德號上的早餐時間依舊是熱絡而歡快的,米霍克靜靜的坐在角落裏喝著粥,目光隨著被船員們拉來拉去的香克斯移動。紅發還是一派沒心沒肺的樣子,身處在他的夥伴中間眉飛色舞的交談著什麼……那並不是自己能參與進去的世界。
米霍克伸手扶了一下背在背後的巨大黑刀,他忽然覺得香克斯也許比自己聰明得多……無論他們之間發生過什麼,自己也還是會離開,而那個家夥也將開心的繼續他的冒險。他們的身邊都沒有預留給對方的位置——紅發大概早就明白並且接受了這個事實。
所以當米霍克撐起他小棺材船上的黑帆,在闊別了許久後再次回到他自己的家裏時,他聽到了香克斯那句“喂!別忘了一年之後在費農山見啊!”,卻也隻是並不回頭的揮了揮手,目視著前方泛藍的海水堅定的重新開始了自己的航海。
他不需要再去看香克斯的表情了,也不想再去猜測那個人到底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和想法了。無論有過什麼……就這樣吧,米霍克自以為釋然的想到。
然而要直到很久以後,米霍克坐在山間的大石上,無聲的攤開手頭的一摞報紙,一張一張看過上麵印著從各個角度抓拍到的香克斯風發的笑臉,他才明白自己當初錯的有多厲害。
米霍克無數次想起香克斯和他相識到分開過程中的種種,尤其是某個晚上那個人在接受自己時依舊奪目到逼人的笑臉……他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會不會讓對方恥笑,也同樣不敢去想遠在天邊的香克斯是不是也會偶爾想到自己。
他依舊選擇住在了無人的山裏,豺狼虎豹或者野外生存對於他而言都不算什麼值得格外在意的事兒,他偶爾會到山下的城鎮裏購買一些必需品,順帶買齊過去一段時間內的報紙。
他會認真翻過它們中的所有,甚至連最不屑的《SBS》也並沒有跳過。即使是報紙上那些關於其他海賊的報道中有隨便提了一下紅發的名字也會令他失神很久。而某一期《SBS》上關於香克斯的真實身份其實是失蹤已久的奧羅傑克遜號副船長——冥王希爾巴茲雷利的私生子的胡亂緋聞更是被他翻了好幾遍,每一次他放下報紙時才驚覺到自己的唇角還掛著愉快的微笑。而劍客所有能做的事情也不過繼續凝視著他的黑刀失神,他無可奈何的想到自己可能病得真不輕。
有時候他也會出海尋找一兩艘比較像樣的軍艦砍一砍,他知道自己的行動有一定的幾率被某家媒體捕捉到,從而登載到報紙上……漸漸有關他的新聞越來越多,並且被評論為“鷹眼越來越愛砍船了”。
其實米霍克也知道他心裏的那個家夥是看三行報紙就會呼呼大睡的秉性,他不該去期待對方真的會在意自己的行動。然而有時他會多心的覺得,每次他砍了船的報道出現不久後,報紙上也總會出現紅發惹了不小的亂子的新聞。每當這個時候,劍客翻起報紙來露出微笑的次數就會多得多。
整整一年的時間裏,米霍克覺得他在劍法上唯一的提高就是他還算是習慣了自己的無上大快刀——即使在走神時也沒有停下的機械的拔刀和揮劍的動作無論如何還是讓劍士把這柄巨大的刀用得熟練多了。
在雷德號上養傷的時候他可以隨時看到紅發,可是心裏裝的全都是他對於提高劍技的新理解,他那麼迫切的想要嚐試這些想法,並不願在那條大船上多停留任何一刻。
可是當他最終尋找到適合的環境安頓下來,他隨時握著刀,心裏卻全都是某個活潑而惡劣的紅毛夥計……他那麼迫切的想這一年快點過完,完全沒有辦法靜下心來去思考他的劍法該怎麼進步。
米霍克在離開香克斯之後才懂得了自己的心,隻是他卻越來越想不通在那個時候如此主動又實在過於順從的香克斯了。
這個世界上的事兒就是這麼捉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