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憶流年  第四十六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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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樣隱約聽到了這番話的伯斯愣在原地。半晌後,這位機關算盡的賞金獵人領袖忽然一反斯文的常態,迸發出一陣響亮的大笑。
    他想到十年前那個還不屬於海賊的時代,身為皮蒂鎮最傑出的探寶者,同時也是享譽一方的傑出劍客的自己曾經發誓要取回祖先帕林迪的兵器,他曾以為自己是唯一有資格握住那把刀的人,他會帶著那把無上大快刀成為超越祖先的大劍豪。
    他不顧姐姐語重心長的阻攔,帶著合適的設備信心滿滿的出發。然而在那個神秘的洞穴裏他卻被一堆簡簡單單的石頭所困住,不死心的堅持到最後的空氣也耗盡。沒有親身對抗過那深水壓力的人是永遠無法理解那種艱辛的……沉默無聲又無時無處不在的絕對力量像是要從全身的每一個毛孔裏擠進人的體內,把柔弱的內髒全都摧毀。
    自然的威力是如此偉大而恢弘,讓他所有的焦躁和懦弱都無處遁形。伯斯想到此刻的自己就像被大海捏在掌心裏,隻要這個用不可戰勝的對手稍一發力,他的整個人就都將被碾碎……而當自己沒有外傷卻被水泡漲的醜陋屍體被衝到岸邊時,人們還會譏笑他的無能和愚蠢。
    一直抱著必死的決心的伯斯在意識即將模糊的關頭忽然生出對死亡的莫大恐懼。對!要活著……活著就還有機會再回到這裏,並且最終拿到那把刀!
    伯斯永遠記得那讓人絕望的上升過程,他心無旁騖的屏住最後一點氣,用盡全力擺動著在脫離山洞時被突如其來的漩渦和坍塌的山石傷到的雙腿,想要在昏迷前浮到水麵上。耳畔的轟鳴聲,眼裏的血色,口中的鹹腥味他都已來不及去顧及,整顆心都被頭頂那一點隱約的光亮所占據。
    最終他做到了,然而把筋疲力盡的半個身體掛到月島的山石上以後,他已經沒有任何力氣再去移動一分一毫。沒有食物和淡水,並不常見到的陽光無情的炙烤著自己無法動彈的身體,而年輕的尋寶者所有的念頭也不過是要活下去……
    伯斯不記得自己堅持了幾天,最終他被發現自己失蹤並循著快要燃燒沒的生命卡找來的姐姐所救。然而在他過於急切的上浮到水麵的那一刻起,卻已經注定是以脊柱的永久損傷為代價來換取這條生命的,他永遠失去了站立的能力,也不再擁有回到那個洞穴的可能性。
    伯斯曾經以為他是不懼死亡的,然而在真正抵達生死邊緣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所有的銳氣和信念也不過是種諷刺……那把刀拒絕了他,他付出了那麼多代價,卻依舊不合格。他帶著憤懣與不甘沉默下來,忍耐過同行們幸災樂禍的目光。活著就擁有無限的可能,他以這句用自己生命感悟到得話為信條,重新努力崛起,最終成為了皮蒂鎮上最具有實力和聲望的那個人。
    風起雲湧的大海賊時代到來後,曾有過幾批來尋找那把刀的外地人。伯斯關注過,卻從未放在心裏。直到這一次兩個以劍聞名的海賊新星出現在了他的勢力範圍內,某種微妙的預感不期然在他心中升騰而起。伯斯很想看一看,某個在他的評估裏實力與銳氣都不會輸於當年的自己的年輕海賊能為那把毀了自己大半生的刀做到哪一步。
    “既然你也知道自己沒資格擁有那把刀,那麼是誰得到它又有什麼關係呢?”他的姐姐隻是輕輕感歎了一下,並未阻攔這一場狩獵海賊的行動,並且親手製作了這計劃中至關重要的生命卡。
    “我果然還是不太甘心。”伯斯微笑著接過幾片小小的白紙,輕描淡寫的回答。
    如今他聽到重傷的海賊這一番聲音漸漸低下去的話,最終明白了彼此間的不同……伯斯不得不承認,那個叫鷹眼的年輕人從一開始就把自己比下去了。無關劍術,那是信念和覺悟上遙不可及的巨大差距,便是今日的自己,也依舊無從追趕。
    “回家吧。”伯斯對著身後的手下輕聲吩咐道。
    呆滯著的小F立刻從這短短一刹那發生的驟變中回過神來,飛速推起老板的輪椅回到潛水艙內,大聲呼喚船員們關門下潛。
    伯斯在滿船慌亂的嘈雜裏攤開了自己的左手,那一片被他握皺的生命卡立刻恢複了平整,向著漸漸關閉的艙門方向寸寸移動過去——它指向的大概並不是鷹眼,卻隻是經曆了爆炸後漂浮在海麵上的氣瓶殘骸。
    然而伯斯卻依舊把目光投在這片活動的生命卡上,帶著些釋然的低低歎息了一句:“活下去吧……別辱沒了那把刀。”
    最後的陽光隨著艙門的徹底關閉漸漸隱蔽,一切歸於平靜。
    香克斯並沒什麼心思去追擊那艘下沉的潛艇。就算米霍克的身體已經撐到了極限,香克斯依舊看得出他朋友的那一刀是拿捏好了道力的。即使是被那個家夥卑鄙的暗算致重傷,可是米霍克依舊沒準備和一個殘疾人對決……明白這一點的香克斯也隻能壓下所有的怒火,放走了那隻船,也同樣沒有理會他身後山頭上逐漸蘇醒並且無聲逃離的賞金獵人們。
    “你還好嗎,鷹眼?”香克斯極輕的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然而米霍克隻是沉默的低著頭拄刀而立。很久都沒等到回答的香克斯隻得湊近了臉,而後發現對方的雙目安靜的閉著,竟然是站著失去了意識。
    香克斯的心開始往下墜,他伸出手去用力抓住了米霍克的雙臂:“醒醒!喂!鷹眼!”
    這並未能喚醒米霍克。香克斯愣在原地,一時間有太多想法衝進了他的腦袋。紅發的船長倉皇的發現即使他以為自己已經在一路疾馳而來的過程中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可是事件真的發生在眼前時,他卻完全沒有接受鷹眼會這樣昏迷甚至出現更糟糕的情況的心理準備……
    慌亂了片刻的香克斯才猛然想到目前最重要的應該是先給鷹眼止住背上血。在用力撕開的自己的黑披風的時候,手足冰涼動作十分不流暢的香克斯察覺到自己陷入某種異樣的清醒又混沌的思維居然還在慶幸某個可笑的細節——還好這不是鷹眼給自己補的那一件……
    香克斯最終用披風的殘骸胡亂的把米霍克的上半身纏成了一個黑色的繭。太過匆忙慌張的他甚至沒注意到自己把鷹眼的胳膊連同身體都裹在了一起,這完全不像在包紮病號,倒比較類似於是束縛俘虜的方式。
    在這個過程中,米霍克並沒有任何將要醒來的征兆,他一直像在熟睡一樣安然的緊閉著雙眼,任由香克斯笨拙的為所欲為。
    香克斯已經沒辦法靜下心來仔細觀察米霍克的狀況了,他疑心對方的呼吸在逐漸微弱著。他可以隨時緊握手中的劍去砍翻一百個敵人,但卻沒辦法在此時用同樣的手來挽留他虛弱的朋友正在流失著的生命力……
    香克斯忽然開始憤恨一直被船醫先生好好照顧的自己竟然會在這種關鍵時刻束手無策。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也隻有守在原地焦急的等待著雷德號的到來。可是他窮盡目力,卻未能看到船的影子。
    不知為何,紅發的男人猛然想起了那一年大雨瓢潑的羅格鎮。羅傑船長就在那高高的死刑台上,還是個小鬼的他傾盡了全力想要更加靠近那個刑台,想要伸出手去挽留什麼,想再一次被開朗笑著的船長粗魯的揉揉自己的頭發……可是他身邊擠著那麼多興奮的、沉默的又或懷著其他情緒的圍觀人群,甚至連前進一步也做不到。最後他隻能無聲的緊緊壓住頭上的草帽,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哭得狼狽又難看。在船長喊出那句話的一刻他在心底發誓要變得更強,絕對不會再讓自己這麼無能為力了……
    可是時至今日,香克斯沉默的坐在原地,轉過頭去看麵色平靜而蒼白的昏迷著的米霍克,如今他所重視的這個人就在他眼前……他隻要伸出手就能抓住他,可是他卻依舊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鷹眼獨自掙紮在生死線上,什麼也做不了。
    香克斯忽然想到也許自己從來也沒有變強過,他不過是擁有了夥伴,就開始意氣風發的以為自己已經可以自由的馳騁在這片大海之上了,他甚至還曾大言不慚的說有了大家的自己怎麼可能會輸給獨來獨往的鷹眼。可是一旦離開了時時刻刻包容著幫助著自己的夥伴們,他依舊還是那個無能的香克斯……怯懦得如此醜陋。
    ……那麼就算自己是個膽小鬼好了,所以那種眼睜睜看著重視的人消失在麵前的事才不能再經曆第二次啊!
    香克斯再也抑製不住某些情緒,他俯□來用激烈的目光盯住毫無知覺的米霍克,最後伸出雙手用盡全身的力氣環住了對方的身體。
    “別死啊鷹眼……”他把米霍克的頭靠在自己的頸間,重重在對方的耳邊說道,“你要成為世界第一的大劍豪吧?你才拿到了稱手的刀,還有很長的路要去走不是嗎?!”
    這當然沒有得到任何的回應。香克斯抱住米霍克焦急的等待著他的船。大概是由於人在心焦的時候會覺得時間過得分外慢,紅發的男人覺得他的耐心在這無聲的煎熬中慢慢被逼到了極限。
    香克斯咬著牙把他的草帽狠狠扣在了米霍克的頭上,他徹底忘記了此時的鷹眼本來是個垂危的傷患,也完全沒顧及到他的朋友肯定不會喜歡這麼沒品味的東西,“我向著這頂帽子發誓!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會再讓任何人傷害我的朋友和夥伴了!”
    他把頭埋低了幾分,伸出手摸索到米霍克的心口處去感受那微弱而規則的跳動,似乎是在說服自己一樣努力鼓起了信心,“……你一直是很縱容我的胡言亂語的吧?所以可別死啊!”
    然而被詢問的對象依舊在他的懷中安詳的沉默著,像是在做著某個恬靜的夢。
    作者有話要說:其實這個故事裏的boss君他就是一炮灰路人。
    本來想費點筆墨寫寫大海的威力,側麵說說鷹叔為何會傷得那麼重,不過那種壓迫感我果然還是完全寫不出來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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