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現世  第三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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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胸前都有個十字架,但是鷹眼喬拉可爾?米霍克和超新星之一的魔術師巴茲爾?霍金斯對待某些事物的態度顯然是完全不同的。
    米霍克並不會把一個尋常的夢境當成何種警示,清晨醒來吃過早飯的他按照既定的計劃,把必需品扔進那隻黑色的小棺材船裏,就開始了新一次的漂流。
    這是一個人的好處,來去隨意,甚至連方向目標也不必太過執著。米霍克家裏有很多指向偉大航路各地的永久指針,當他因為無聊而決定出行的時候,往往隻是聽天由命的從專門排列指針的櫃子裏隨便摸一個出來,就算決定了一趟行程的目的地。
    有時候指針剛好指向相鄰的島嶼,那麼米霍克便會上島轉半天,順帶往家裏采購生活用品和食材。而有的時候指針也許會指向極遠處,那麼我們的大劍豪也就隨遇而安的悠遊漂蕩在海上,碰巧路過了哪些有人煙的島嶼也會順便再買個永久指針以增加日後出遊的目的地。也並非每次航行都一定要執著的抵達指針終點,何時覺得玩夠了,米霍克便調轉一下船頭,轉而參照船上裝備的指向庫萊加那島的指針回家去。
    大部分時候這些行程既不會有奇遇也不會有驚喜,少數時候——比如兩年多以前的某次,米霍克剛好掏到一個指向偉大航路入口雙子海峽的永久指針,他在船快漂至終點時正準備睡上一覺然後返航,卻不巧補眠計劃被不遠處過於誇張的聲音破壞了。米霍克稍稍推了下帽子,而後欣慰的發現了幾十艘可以拿來祭劍的目標。
    再後來他對於故意放走一條船從而出了偉大航路玩追逐遊戲也厭倦了,準備補上一刀就回家時卻碰到了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綠頭發小鬼。從此米霍克記下了一個叫做羅羅諾亞的名字,並且許此次雙子海峽之旅為多年來一趟難得充實愉悅的行程。
    米霍克自然從不曾想到後來他會有機緣要收留這個他很看好的年輕人長達兩年之久,甚至即使羅羅諾亞已經離開了,米霍克也並沒有想過要把這段巧之又巧相識又相處的時光歸於某種命運的必然。這個原因我們在前文裏曾經提到……米霍克本人並不喜歡追憶和總結,那些生命中走過的曆程無需刻意反思又或回避,它們都隻如米霍克練劍時迎風劈開的海浪一般,被前進的刀風斬碎,然後四散砸在人生的海灘上消失不見,而持刀之人金色的瞳子樂於直麵和關注的,永遠都隻有下一襲浪波。
    顯然眼下米霍克麵前的浪波尚還平靜,他背著黑刀翹起一隻腿坐在小船上,在海上遊蕩了半日之後才有些興趣托起早晨隨手拿來的指針,看一看銘牌上刻著的此番旅行之終點,然而讀到目的地之名的時候卻難得的愣了愣。
    “瑞格懷特(Regret)島……”
    “……還真是久違了。”
    米霍克明白如果任由自己的船繼續按照指針的方向前行,不久後他就會進入在這偉大航路上一段自己最熟悉不過的海域……那段他曾孜孜不倦查閱過所有能找到的相關資料,並且最終登陸了大半有人無人之島嶼的海域。
    似乎已經沒有什麼必要繼續前進了,米霍克正欲返航的時候卻不期然想起了昨夜的那個夢境。於是我們的世界第一大劍豪站在小船上,保持著一隻手抓緊黑帆給船調頭進行時的身形靜默下來——倘若此時有人在不遠處圍觀的話,一定會覺得這個姿勢其實還真是有那麼點,咳……形象不算很美。
    片刻後米霍克調整了船帆,繼續朝著瑞格懷特的方向進發。
    事實上米霍克從不否定“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樣的說法,但相信與否對於他本人都沒有任何意義。不懷念,不總結,不揣度,亦不展望,這是米霍克對待人生的態度,老天在他未來的路上鋪了什麼,是有朝一日被那個綠色的小夥子取走人頭,抑或在陰森的城堡裏終老,這些對於米霍克而言也都是無所謂的事。
    決定舊地重遊也並非是為了回顧些什麼樣的曆史,反過來,米霍克隻是覺得此刻回轉是對某些過往的逃避,誠然他不喜歡追憶,但是逃避無疑更與這位世界最強者的行素風格背道而馳。
    米霍克忽然想到先前出現在夢裏的某個人,如果是他在身邊的話,一定會自來熟的用肩膀撞撞自己的身體,笑著說一句:“喲,鷹眼,男人要逞強的時候可是不需要找任何理由的,你這樣婆婆媽媽還是個海賊嘛?”
    “這不是逞強。”仿佛那個人已經活靈活現的出現在了眼前,米霍克下意識的自言自語了一句,而後猛的醒悟自己正在做著怎樣愚蠢的事。
    『真是糟糕。』米霍克默默地想,『也許不得不承認,打破了獨居習慣的這兩年……』
    ……大概也同時打破了某些心境吧?
    世界第一大劍豪當然明白心境對於一個強者而言何其重要,那是決定了立足點和最終境界的根本所在。
    當年那個愣頭青的小子用難看的攻擊方式和粗糙的招法狂暴的向自己揮刀之時,米霍克絲毫不曾把其放在眼裏,但是當對方帶著些自己也費解的語氣輕聲說著“我隻是覺得如果在這裏退縮了……我再也回不到這裏”,米霍克便明白眼前的孩子居然難得的擁有著一顆強者之心。
    不好勝的人不會有動力堅持過重重困難,勇往直前的抵達巔峰,很多年前的米霍克便深切的明白這一點。然而另一點卻是經曆過多年巔峰的寂靜與寒冷才能懂得的——比起有目標的向前,達成願望後的空虛才更加讓人無所適從和迷茫。
    那些事情對於還在努力的年輕人而言尚是不必想的,而對於已經置身其中的人……卻是想也無解的。
    如果這就是成為最強之後的考驗,那麼米霍克依然樂於向其宣戰,這場與時間和境界比試的競賽,迄今未嚐有任何結果。它慢慢的構築了一個巔峰強者日漸平和而泰然的心境,而自己的刀法也同樣隨著這樣的感悟安然下來,於刀於人,這都是一種漸漸達到極致的狀態。隻因尚且沒有後來者,有些東西到底是精進抑或退步,連米霍克自己也無從得知。
    米霍克猛然想到自己那個冒失的年輕房客羅羅諾亞在臨行前的大言不慚,那句“我想超越的是更強的你”,一瞬間卻忽然開朗的笑起來。
    世界第一大劍豪獨自在海麵上忽的迸發出沒有形象的大笑……這種事情如果被第二個人看到,大概一定會先懷疑自己的眼睛,無法證明這是錯覺之時再懷疑自己的痛感,繼而無法證明這是夢境的關頭,便隻好懷疑自己的存在了。
    米霍克笑得夠了,便饒有趣味的想著羅羅諾亞當真是個有趣的年輕人……不過也好,左右也已經認知到了自己或有改變的事實,倒不妨順其自然。放任一下這顆被兩個孩子吵得久,遲遲不肯回歸安穩的心,看它要把思緒帶到何方。會不會剛巧就打破了某種讓人費解的僵局,從而讓自己的境界再有或好或壞的新的變化?
    這也算一場賭麼?米霍克仿佛又聽到那個家夥在自己身邊笑著:“夥計!你終於有點開竅了!”
    米霍克忽然想到了他決定反思人生後的第一個問題——為什麼會是紅發……明明從未了解那個人,卻分明知道他會在這個場合說出什麼。
    自然,身為四皇之一,眾所周知的劍豪鷹眼的好友,紅發香克斯此時還在偉大航路後半段的某個島沐浴著正午的陽光頭疼的宿醉著,我們自然無法驗證假如香克斯身在此處是否會真如米霍克頭腦中的想象一般,說出這樣的話語來。這便是米霍克所謂的沒有那麼多如果,也不必後悔遺憾。然而米霍克對於自己的判斷卻很有把握。
    因為這一生迄今,在他和紅發相識的漫長的十餘年光陰裏,香克斯隻有一次做出了自己意料之外的舉動……然而這一次卻讓米霍克從此無法再確信自己是真的懂得那個男人的,再後來他學會了不再去想。
    成為世界第一之後,越來越多的事無所謂起來,終於有一天,紅發是怎樣的紅發,也都無所謂了。米霍克不再記得這樣的心情起於何時,事實上很多有關心情的感悟在漫長而無聊的獨居生活裏都被時間滌去了,唯一可以追溯的便隻剩下那些事件本身……失去了主觀情緒點綴的回憶,便好似於密閉墓棺中漸消了水分和有機質的難看屍骸。
    一向任由其自然陳朽的米霍克,此刻卻在某些內外因素的共同作用下,忽然決定掘開這些封藏了太久的記憶,在它們徹底化為微塵前進行一次檢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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