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燕寧帝登基第十四年，即大燕國開朝七十八年冬，當今聖上叔父寧王慕允正在上京造反，於宮中挾持皇上，統管軍機部，逼其寫下傳位遺詔，千鈞一發之際，聖上遣七弟熙王慕承軒帶密詔緊急出關向鎮北將軍林子楊求救入京勤王救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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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王將慕承軒的畫像遞給錦夜，她仔細端詳了一陣，輕笑著說：“義父，原來王爺看著也不過是個普通人。”寧王將畫像卷起，淡淡說：“熙王被譽為上京第一刀，智勇雙全，你凡事要仔細一些。”她在榻上坐下，抬起臉，良久才涼涼說道：“義父的表情，怎麼看上去比逼宮奪位時候還緊張。”
    寧王將扇麵一合，怒道：“阿夜，我同你說的話，你是聽明白了，還是不明白。”
    錦夜蹙起細眉，冷冷說：“義父要誰死，誰就是死人，若那人不死，阿夜絕不活著回上京。”
    寧王露出笑意：“你果然是最能幹的。”
    錦夜用小指挑了挑長發，淡淡說：“阿夜隻會殺人，若連這都做不好，那還活著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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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景華十四年冬
    關外
    冬至，一年最冷的一天，錦夜已經在這裏等了一天一夜，慕承軒遲了，皚皚白雪下，她伏在冰雪之中，一身雪色裘衣，漆黑長發挽在貂絨帽中，她可以繼續不吃不喝的等上一天一夜。
    這些不算什麼，她並不討厭寒冷，甚至寒冷讓她有著很特別的熟悉感。
    寒風吹過，冰冷刺骨，她等的很安靜，一動不動，因為任何一點點的動作，都隻會消耗體力，她不能做那樣奢侈的事。
    她覺得自己就像一條響尾蛇，靜靜等待著獵物的到來，她不覺得冷，也不覺得餓，甚至沒有疲倦之感。她，沒有任何感覺，隻有手中握著的劍，從記事起，她每天唯一的生活就是練劍，每天六個時辰，刮風下雨，從未間斷，關外冬天特別冷，常常練到手上的皮膚凍的裂開，有時傷口深的可以看見骨頭。
    錦夜低眉看著手中握著的劍，用上好鋼鍛造的，在劍爐裏煉了七七四十九日，白雪之中，陽光之下，竟浮起一層淡淡冰涼之色，劍鋒異常光亮。
    她的眼睛裏，隻有自己的劍，她的心中隻有一個念頭，殺人。
    她的劍有個很好聽的名字，一夜光華，傳說她拔劍的那一瞬間，劍鋒會閃出刺眼光芒，隻要是她想殺的人，沒有一個可以活下去。
    她伏在雪中，手指輕輕拈了拈冰雪，敷在臉上，越冷越清醒，她不知道自己還要等多久，但她知道，無論多久，她都會等下去。
    暮色漸起，風雪裹著黃沙，冰霜鋪天蓋地，錦夜等到了她要等的人，遠行而來的馬隊，行路的人長途跋涉，疲倦不堪。
    平靜之中，馬隊上的人逐漸失去警惕，一步步走進她埋下的陷阱，突如其來的驚雷巨響過後，風雪混著火藥，炸的到處都是，鮮血染紅雪白大地。
    她想，西北霹靂堂製做的火藥果然名是不虛傳，雖顆顆價值千金，卻還是值的，省了她許多不必要的麻煩，用火藥殺人，比用劍殺人，總是要快許多。
    並不是每個人都值得她出劍的。
    錦夜笑起來的時候，細眉會輕輕一凜，冰涼如同這關外的雪。
    她在馬隊未出關之前就已經跟上，她的目標隻有一個，就是將馬隊上的每一個人全部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選擇在這裏動手，是因為她更熟悉廣袤白雪，她就像一直生活在荒原的狐狸，越是遠離人煙動手，越是有勝算，想到這裏錦夜眉角微微一凜，帶著冷漠笑意。
    硝煙過後，馬隊死傷過半，錦夜飛身而起，立在馬隊前方，白衣勝雪，隻有刀鞘漆黑，她甚至沒有拔刀。
    冰雪之中，殺氣極濃。
    對峙之中，她很快感覺到有一絲不對，馬隊自出關時，共有一百六十人，帶隊的應是當今皇上七弟，熙王慕承軒，傳說他刀法極好，佩刀取名滄海，更有著上京第一刀美稱，而不是眼前這個朝廷一等侍衛。
    當然，錦夜從未見識過熙王的刀法，隻是無論他的刀法多好多快，在錦夜眼裏，不過是個死人。
    錦夜曾說，隻要是我想殺的人，活著的也是死人。這就好比現在站在她麵前的一百二十人，六十個活著的，六十個死了的，在她眼睛裏，都已經是死人。
    因為若想殺的人不是死人，那自己就隻能做個死人了，相比之下，錦夜自然更願意相信對方是死人，這個想法令她很愉快。
    而現在一百六十人隻剩下了一百二十個，其中少了熙王慕承軒，晉陽郡主白淅寒，以及十二個廷尉，二十六個朝廷帶刀侍衛。
    他們去了哪裏？
    風雪更盛，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沙啞，帶著寒意，一字一句都說的很慢，她不喜歡說話，更不喜歡亂說話，她凡是說出去的每句話，她都願意負責。
    “寧王要你們死，所以你們每一個今天都必須死。”
    “錦夜，寧王造反，難道你也要跟著一起造反麼，你就不怕株連九族，讓祖宗蒙羞。”
    她聽見馬隊中有人對她如是說，心裏莫名想起四個字，幹卿底事，想著想著，眼睛竟浮現出一陣莫名笑意，冰涼的，嘲諷的，極容易就激怒了眼前一百二十人。
    “阿夜隻負責替寧王殺人，其餘一概不問，既然眼下熙王不在，不如各位就先上路吧。”
    她的輕視激怒了眼前馬隊裏的所有人，他們每一個都是上京侍衛中的高手，就算隻剩下六十個，也足以對付一個錦夜，更何況她隻是個女子。
    鮮血很快被大風吹來的白雪所掩蓋，層層覆蓋，馬隊中有人說，“錦夜，你一個無名之輩，眼下就算你有三頭六臂，也隻有一柄劍，絕敵不過我們人多勢眾，勸你還是早點自我了解，也省的受淩辱。”
    她沉默了片刻，仔細想著該怎麼回答，突然發現自己這輩子什麼都好，就是不太會說話，往往一句話要想半天，等說出來的時候大抵上黃花菜都涼了。
    顯然馬隊眾人等不及她開口，六十人已執刀而立，隻可惜他們也堅持了短短一瞬間，錦夜寬大白色袖口翩然一揮，無邊的白色粉末順風而出，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錦夜剛好麵對這他們，頂風而立。
    錦夜帶的粉末自然是有毒的，不僅有毒，且是劇毒，麻痹神經，讓人無法動彈，不消一刻，錦夜拔劍而出，在每個人身上補了一刀。
    她平靜的看著那些人露出驚駭到死的表情，血光漫天，寒意更盛。
    幹淨，利落，血如薔薇，天色已完全黑了，半個時辰不到的功夫，一百二十個活人，變成了一百二十具屍體。
    錦夜在大雪之中又仔細點了一遍，確定每一個都死了，天空陰霾漸深，大雪不斷，錦夜歎了口氣，“剛剛我隻是想說，殺手總是越不出名約好，並且殺人不是非要用劍不可的。”
    大雪很快就會掩蓋屍體，她想了想，慕承軒如果要去找鎮北將軍，就必定要經過鳳凰城，無論他眼下在哪裏，她都可以在那裏等他，帶著那麼一大群人，他能跑得多快。
    馬倒全是好馬，錦夜挑了一匹，翻身而上，將白色貂絨翻過，露出黑色內襯，批在外麵，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