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出家
     趕去皇覺寺的一路上，徐佩瑤有些心事重重。她拉過在身後使勁兒追趕他們的湯和，皺著眉問道。
     “湯和，你告訴我，重八他爹是什麼時候死的？之前不是還好好的嗎？”
     “佩瑤，你這段時間一直在家不知道，重八他家得了瘟疫，病的病，死的死，好慘啊！”
     “不可能啊，我明明……”
     “什麼？”湯和抬起頭，有些疑惑佩瑤的激動。
     “沒什麼。”
     “佩瑤，你是不是有什麼話想說？我知道你得知重八家變成這樣很難過，想安慰重八，不過，這都是天意，老天要把誰的命收回去，誰也阻止不了。瘟疫橫行，我們鄉得了瘟疫的也隻能等死，就是可憐了重八，一夕間家破人亡。慘，實在是慘！”說到瘟疫，湯和的語氣都變得沉重起來。
     “湯胖子，不要說了。”徐達走在前麵，回頭看妹妹的表情低沉，不由對著湯和低吼道。
     “好吧，我不說了。”湯和渾身的肥肉哆嗦了一下，趕緊閉嘴。
     也虧得他在這種缺衣少糧的時候還能夠長一身的肥肉不瘦下去，他出去一圈，外麵饑腸轆轆好幾天的難民看到他簡直要流口水，嚇得湯和好多天不敢一個人跑外麵去晃蕩了。
     徐達轉身看向佩瑤。
     “妹妹，你不要難過，重八他一定能夠挺過這個難關的，我們今後還會在一起，去放牛采花。”
     “哥，我知道了。我們快走吧，去看看重八哥到底怎麼樣了？”
     徐佩瑤知道哥哥徐達誤會了，不過，她沒有解釋什麼，笑得有些勉強的加快速度，走在前麵。
     隻是，她的心情難免是有些低落，有些感慨的。
     她明明昔日去朱重八的家裏的時候，在他家的水缸裏換了靈池水，為什麼他家還是……
     難道，總歸是天命不可逆？
     ※※※※※
     等一行人趕到皇覺寺的時候，一進門徐佩瑤就聽見幹爹的聲音在大殿裏肅穆的響起：“朱家重八，賜名太和！”
     “重八！”
     三人跑了進去，結果看到重八已經剃了度，明晃晃的光頭加一身灰色的袈衣，看起來倒是要比他之前精神不少。可能是洗漱過的原因，徐佩瑤沒有在朱重八的身上看到被雷劈過的痕跡，這人依然活蹦亂跳的，一如往昔。
     徐達跟朱重八的關係還算不錯，不由有些急的問道：“重八，你出家了？”
     湯和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重八，你怎麼能夠出家呢？你出家了，佩瑤妹妹怎麼辦？難道你要眼看著佩瑤妹妹嫁給陳友諒那個烏龜王八蛋？”
     徐佩瑤的臉，猛地一沉。
     “湯胖子，你在說什麼呢，壞我名聲，小心我撕了你的嘴！”他們這邊雖然是鄉下，不如那些大戶人家的小姐把男女之防和禮教看到那麼嚴，但總歸名聲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是無比重要的。在沒有嫁人前，女孩多少會受到很大的束縛。
     她上輩子逍遙慣了，也不怎麼把封建禮教看在眼裏，但卻並不代表著她願意別人拿她的名聲來開玩笑。
     因為心智成熟的緣故，她家二哥雖然跟朱重八交情不錯，但她對朱重八卻沒有產生什麼特殊的感情。比起朱重八，反而是陳友諒那個總是拿小心翼翼的小眼神看著她的少年要更印象深刻。
     徐達聽了這話也有些不高興。
     “湯胖子，閉嘴！”
     繼而，他轉向跪在佛前已經剃度的好友。
     “重八，你真的要出家？湯胖子的話雖然有些不好聽，但他說對了一點，你要是出家了，將來……”看妹妹表情不好看，他誤以為是妹妹看到重八出家後心裏難過。
     這麼些年來，雖然妹妹從來都沒有說過什麼，但他還是極希望將來重八能夠娶他妹妹的。至少，比起總是跟他們不對付的陳友諒，重八才能夠讓他完完全全放心把瑤妹嫁給他。
     已經被賜名為太和的少年站起來，看向徐達和佩瑤。尤其是徐達身邊那容貌越來越清麗無雙的女孩，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我又何嚐想出家……”歎息一聲，他能夠從小就為了佩瑤妹妹跟陳友諒大動幹戈，自然是因為他對佩瑤妹妹懷著一份美好的感情。但是……
     “重八？”
     “佩瑤妹妹，徐達，我家已經沒有什麼人了，嫂子寡居，還要帶著孩子，自然不能收留我，要避嫌。我二哥連自身都難保，如何能夠養活得了我。我已經走投無路了，除了出家，我想不到還有哪裏可以收留我。”
     “重八……”
     徐達還想說什麼，朱重八打斷了他。
     “徐達，佩瑤妹妹，你們不要傷心，即使出家了，我們以後也可以在一起啊。隻是，我再也不能去放牛了。”因為就連他家的牛，也死了。
     老天爺，你何其不公！把我逼入絕境，讓我家破人亡！
     看少年眼神黯然，帶著悲戚，臉上卻還勉強的維持著微笑安慰他們，徐佩瑤有些動容。
     這是一個性子極為堅韌之人！
     父死母喪雖然打擊到了他，卻沒有讓他意誌消沉，反而激起了他的叛逆。
     這樣的人，如果將來有機會，他必定出人頭地！
     等等，出人頭地？姓朱？
     現在是元末……
    ※※※※※
     元朝末年，政治腐敗，民不聊生。
     蒙古建立的元朝把中原南北地區的民族分為優劣四等。蒙古人為第一等，色目人為第二等，北人、南人為第三、四等人。蒙古人無需勞動就可以享有漢人和其他民族的所有財產，殺一個南人隻需罰交一頭毛驢價錢。北人之所以地位還稍微高一點，僅僅因為他們被殺得剩下得不多了。
     漢人甚至連姓名都不能有，隻能以出生日期為名，不能擁有武器，連一把菜刀也必須幾家合用。賦役沉重，再加上災荒不斷，廣大民眾在死亡線上掙紮。
     記得有段時間隨著娘親去縣城賣繡品的時候，她無意間還聽說了什麼紅衣妖人，聽說元順帝夜夜做噩夢，夢到紅衣妖人將來會奪他元朝天下。
     想到這裏，徐佩瑤不由看了看旁邊已經是個少年的朱重八。
     出家做了和尚？
     和尚……和尚……和尚……
     她記得，明朝的開國皇帝就曾經做過和尚。難道，朱重八真的就是朱元璋？
     朱重八，佩瑤，朱重八……還有，陳友諒……
     徐佩瑤猛地一驚，腦子裏瞬間閃過一抹快得抓不住的明悟。
     佩瑤……佩瑤……
     記得她第一世的時候，似乎曾經看過一部很老的電視劇，講的就是乞丐皇帝朱元璋以及他的宿世對手陳友諒和一個女人之間的愛恨情仇。
    那個影響了兩方霸主的女人，讓陳友諒愛得卑微愛得瘋狂，讓朱元璋性情大變的女人，似乎就叫佩瑤？
     時代已經久遠，她幾乎全忘記了當初那部電視劇講的是什麼，隻印象深刻的是，徐佩瑤最後貌似嫁給了惡貫滿盈的陳友諒，還為他生了一個有眼無珠的女兒？
     陳友諒貌似是個變-態，一直跟在佩瑤的身後追啊追的，手段狠戾，心機深沉，無比執著。任憑佩瑤怎麼對他不屑一顧，恨不得想宰了他，他就是能夠用盡手段的癡纏著一個根本就不愛他的女人。
     為了這個女人，他最後失去了天下，臨到死的時候嘴裏還念念不忘她的名字？
     對了，那個也叫佩瑤的女子，那個天真無邪純潔無垢，如一株白蓮的少女，她最後的結局是怎麼樣的？
     似乎，是一個悲劇？她最後失去了真心愛她的丈夫和女兒，剃度出家了？
     出家？
     徐佩瑤眼一凝，麵無表情的看向那邊正和皇覺寺主持她的幹爹說話的英武少年。
     誰最後殺了她的丈夫，連幼小的女兒也不放過？是後期多疑猜忌的朱元璋，還是……
     是徐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