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梨亭日晚,摘星詩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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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梨亭日晚,摘星詩會(上)
母親離開後,荒寂多年的采薇苑中隻剩下我一人。
父親大婚後,管家徐伯給我送來了禦寒了衣物和過冬的食物,當他轉身時我聽到了深深的歎息。
屋中早已沒有了炭火,我一如母親有體寒之症。每夜用被子將自己團的極小極小,仍是不住的顫抖。
無人再來過問這個陶府中的荒院,我亦不知該幹些什麼。
每日隻是依著欄杆,癡癡的看著天上雲卷雲舒,庭前風過草搖。有時思及母親,不禁淚如雨下。
當時雖然年幼,卻依稀知曉,以後的歲月中,已不會再有如此溫暖的懷抱,如此包容的眼神,
再也不會有了。
直至一日,我無意間發現書櫃中那卷落滿灰塵的《幼韻啟蒙》回憶起母親殷切的眼神,心想若有一日我如同父親一般落筆成章,名滿江南。母親定會高興的罷?
至此,我在院角壘起了石頭,費力的抱著書簡翻出圍牆,搖搖擺擺的穿過三條街道,在轉彎便出了城。不一會,已來到了青青鬱鬱的桃林中。,我坐在林中的梨晚亭內,展開書簡,按照當日母親所念一遍一遍大聲的讀了起來。
停下來時,日已西斜,我飲了幾口溪泉,抱著書簡回了院落。
此後,我日日懷抱著書撿來桃林中誦讀。
桃林中人跡罕至,幽深寂寥。
桃葉青青,日光呈影,泉水激石,鶯聲相和。
開始讀時總是咬音不準,斷斷續續慢慢的聲音開始流利輕快起來。
最後,我花了近一年的時間背完了這篇百餘字的《幼韻啟蒙》。
母親的書櫥中還有幾竹卷分別是《國語》和《抱樸夜話》。我一一拿去桃林中誦讀。
之後的一天,楠便出現了。
記得那一日秋意已深,細雨濛濛,如煙似紗籠罩了整個青城。
有水滴從桃葉上滾落,沁人心脾。
楠一身青衣素服,撐著油紙傘,沿著林中的青石路緩緩而來。
直至他走近我才驚覺。慌亂中正對上楠略帶笑意的墨眸。
當他看到我的眼眸時,墨眸中光華微滯,後又平複下來。
他開口,聲音平潤而溫和。
“這三年,我一直聽見有童音日日誦讀古文之聲從桃林中傳出。是你嗎?”
我低垂著眉眼,未有回答。
他卻是不惱,又耐心的重複了一遍。
一邊伸過手來似乎想撩起我額間的碎發。
我心中頓生懼意,猛的的推開他手臂,連台前的書簡也未收拾便以最快速度跑回了家。
第二日清晨,我站在離亭不遠的桃樹後,悄悄地探出腦袋往亭中張望。
鳥聲悠長,泉水激韻。
清涼的風傳亭而過,掠起片片枯葉。
亭中早已空無一人,
石桌之上,《國語》的書簡已被卷起收好,一旁還有一碟以青瓷盛放的桃花酥,
撚起一塊,上麵還帶著絲絲餘熱。。。。。
之後的一段日子裏,我依舊日日誦讀竹簡,楠有時會出現。
但他並不走近,隻是遠遠的看著我。
有時他會朗聲提點我讀錯的字句,
有時他會手持著一段木塊,另一手細細的雕著。隔日,石桌上便會多一個容態可掬,抓耳撓腮的猴子,或一個眼眸低垂,渾身雪融的兔子。
也有時他會對著漸漸西沉的斜陽,輕輕吹響竹笛,輕脆悠揚的樂曲中從笛孔中溢出。
隻讓人覺得天地高遠,無限寂寥。。。。。。
有一日,楠牽起我的手指,將我環在滿是鬆露氣息的懷裏,點上《抱樸夜話》上陌生的字時,我沒有再拒絕。
漸漸地我了解到,楠是寒門子弟,早年覽遍群書,行走四方。平生誌於報國,然吳昂規定非氏族不得為官。楠也隻能空負一身才學,僅為他人鑚刻書簡以謀生路。
楠曾詢問過的身世,為何在此讀書,
我未有隱瞞,一一作答。
楠聽了之後,沉默了很長時間,問道:
“我雖是才疏學淺,但也畢竟讀過幾本書。你可願認我為夫子?”
我低頭思索了片刻,便肅然起身,整理了衣袖,回想著曾見過的街邊私塾中的拜師禮儀,
對著楠認真的長拜下去。
很多年後我才知道,楠是個多麼好的老師。
他教授範圍極廣,山川,河流,文賦,占卜。。。
他授課語言通俗,從不故作高深,常引導我對先賢的話語提出思考和質疑。在說明事理時,又常旁征博引,綜合多個或矛盾或相似的事例,讓我一一辨析解答
楠不允許我整日埋頭於竹簡,他總說
“世間的道理那麼多,讀書又能明白多少呢?往往需要的是用眼去了解,去感受,用心去辨別,去質疑。”
潺潺的溪流之上,桃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
我的個頭不知不覺間漸漸拔高,幼時灰褐的膚色漸漸變淡,最後轉變為病態的蒼白。青絲漸漸及腰,額際的碎發一日密似一日,細細遮住眼眸。整個身形顯得愈發清瘦孱弱。
轉眼,我已是十六年華。
楠已在一年前離開繼續遊曆名山大川。
在他留及我的信中提及讓我去參加江南的摘星詩會。
江南一帶,氏族做官無非兩條道路。
一是推舉孝廉,二便是摘星詩會。
前者主要由當地有名望。威信極高的的長者推舉德行美好的的人冊封為官。後則是在每年七夕,青城摘星台,年青一代氏族被出題吟詩作賦,考校文采。在詩會上嶄露頭角的人也會被酌情考量,任命職務。
而詩會的入帖早已與年前分發去了各門府邸。
這是很多年間,我第一次去父親的怡然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