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參篇 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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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茶樓,已是午時。
赤芍抬起左手臂遮了下直射入眼的陽光,黛藍色外衫下露出的一截月白色內衫下,左手腕處若隱若現的紅色芍藥胎記,在耀眼之光的映射下令人驚歎。
赤芍苦笑自喃:果然還是不會對我說謊。續斷這家夥肯定瞞著我什麼事,卻又不肯對我說...問完他後,竟然支支吾吾了好一會,幹脆逃跑了....
在熱鬧的街道內走了將近一盞茶的時間,便拐進了一條稀疏人影的寬闊大道,順著這條街道走到底便是納蘭府了。輕車熟路的走著,赤芍神色很是輕鬆,突然停下腳步回身看於身後的拐角處,低聲說道:“十九,你整天隱身暗處累嗎?明天我不會出門,你可以休息一天。”。身後沒有聲響,隻是一片安靜,赤芍含笑繼續走著。
拐角處一個少年漸漸現出身來,自語了一句:“零風少爺吩咐的,我哪敢休息啊。”
納蘭府可謂是餘杭最大的府邸了。雖然算屬於平民府邸,卻有二百九十九間半。仆人婢女侍衛隊和日常生活的下人賬房之類的一應俱全,納蘭府各大行業幾乎都有插手,故錢財滾滾而進,就是整個餘杭的人都養得活。
珍貴的楠木建造的府邸,透著莊嚴和正氣。深朱色漆染的氣勢大門,做工精細,木門上對稱雕刻著繁複的圖樣。赤芍走進去的時候,還是有點不適應。門口兩側的灰衣侍衛對其俯首行禮,赤芍微微一笑算是回應。已經斷斷續續住了三年多,卻還是覺得無法融合進去。也許天生就喜歡自在的空氣吧...
一進門,他就對著西側那處幽靜的別苑走去,那是屬於他自己的地方。通過拱形石門,赤芍停下腳步,側頭看了眼肥沃土地上的綠色植物,滿足的笑了。“三葉青,麥冬,枸杞,白花蛇舌草...”
推開木質房門,赤芍徑直走向窗欞後,四角木台上青色陶瓷花盆裏有株石斛。關閉的窗戶還是透進來絲絲亮光,輕手將石斛抱到陰涼的地方,赤芍望著它呆呆自語:“零風,還有兩天就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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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漸斜,一輛馬車和幾匹馬疾馳而去,掀起後麵的一陣塵土。
“前麵十裏處有個小鎮,少爺我們就去那裏投宿吧。”馬上一年輕的灰衣男子對馬車內說道
“好。”清亮的聲音從馬車內傳出,隻聽又接著道:“十一,到了小鎮,馬上去請大夫。”
“是。”
一個時辰左右,直至天色漸暗之時,才進入小鎮之中。納蘭零風將夢玉憐安端好後,囑咐了兩句就欲起身出門,不料夢玉憐低喚道:“公子留步。”
納蘭零風轉回身來,看著夢玉憐蒼白的臉色問道:“夢姑娘你放心,大夫馬上就來了。”
“零風公子,多謝你這幾天來對我的照顧。恐怕,我是沒有辦法..咳..”一口血順著嘴角劃過下顎,納蘭零風忙走上前伸手用衣袖為她輕輕擦拭而過,邊安慰道:“姑娘不要多想,雖然在下不懂醫術,但是觀你氣色,好像是中毒了,毒性甚慢。天下間有毒就有解藥,所以姑娘務必要安心。”
“多謝公子安慰。”
“恕在下冒昧,我想請問夢姑娘,可有察覺什麼時候中的毒,為何今日身體才顯出不妥?”
“實話說,我也不清楚。一直以來身體沒有異樣,就於今日突然間就開始身體無力,氣血上湧,不斷咳出血來...”夢玉憐說著說著,又咳出血來...
門外有輕輕的叩門聲,一人恭聲道:“少爺,大夫已經來了。”
“請進來吧。”話落,伴隨著木門低沉的吱呀聲,兩人先後而入。前麵的灰衣男子閃身退至房間一側,後麵的老者麵色蒼老,留有花白胡須,將藥箱輕放於桌上後,蒼老的手打開木箱取出潔白的絲巾和灰色的小軟枕。納蘭零風微一頷首:“有勞您了。”
“公子客氣了。”老者說完就走向了床邊,將灰色小軟枕墊於手背腕處,潔白的絲巾搭在夢玉憐的露出的正麵手腕上,探手摸脈。
納蘭零風看了一眼灰衣男子,踏門而出。待灰衣男子也跟出門去,納蘭零風才沉聲問道:“十三,你確定是大夫嗎?!”
十三頷首而道:“是這個小鎮上最好的大夫,我親自去他家裏請的,他的家人還囑咐幫他收拾了呢。”
“是嗎?!”納蘭零風皺眉凝神,突然他回身疾步略進屋內,無意瞥到老者在夢玉憐手腕上轉撚的手指,同時已運氣功力凝於掌上,直對著床邊的老者後背一掌拍去。出乎意料,老者竟在一瞬間移動了身形。向床側退後幾步外與納蘭零風四目相對,納蘭零風收回掌力,微微一笑:“試問一個年老的大夫,再怎麼也不可能有這等武功啊。”
“果然名不虛傳啊,零風公子。”老者嗤笑一聲,又接著問道:“但是,公子肯定懷疑我了,這才對我出手用來確定我的身份。到底是哪裏引起你的懷疑了?!”
“因為...”零風不自覺的無聲笑笑,腦中那個黛藍色衣衫少年的身影一閃而過,這才接口道:“因為你的身上,沒有那種發自醫者的隱約藥香味!”
“.....”老者怔了一瞬,失聲而笑:“哈哈哈...我真是失敗啊,虧的還將我明亮清澈的眼睛也弄得渾濁了...哎...”聽這聲音,竟是一少女的清透聲響。
十三已立於納蘭零風身後,側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夢玉憐,她已經陷入了昏迷...
“精通易容術和毒藥的少女,如若我猜的不錯,想必是冷月教左護法——紅沁姑娘!來自神秘的南詔之地...”納蘭零風沉聲緩緩道來
“哎...算是甘拜下風了。中原四公子之首的零風公子,果真聰敏非凡啊。不過,我已經得手了...”話還沒說完,人就如清風般掠出房外,納蘭零風囑咐一句:“再去讓人請大夫!”話音剛落,人就不見了身影。
剛追至客棧院內,幾根泛黑的銀針嗖嗖而來,身體一側,噔噔聲銀針刺入地板,納蘭零風心底暗忖:冷月教,想必是要報複了...畢竟四年前,那場追殺,夢家家主也參與其中。可為何不直接殺了夢小姐,而要下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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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芍見月亮已上樹梢,便伸手推開窗扇,月光傾瀉而進,灑在赤芍單薄的身體上。他走到角落將那盆石斛捧在懷中,放於窗欞下緊靠木牆的四角木台之上。讓它沐浴在清涼的月光之中,石斛像是受到了滋潤般變得生機勃勃...
呆呆的看著這株石斛,赤芍自言自語:“零風,希望你平安歸來啊...”
門外有敲門聲,接著走進來一個十五歲左右的女孩,端過來一盆清透的溫水,特有低低的聲音道:“赤芍少爺,紅蓼將水端來了。真的不用伺候您洗漱嗎?”紅蓼恭聲問道,十五歲的少女已到盤發插笄的年齡,紅蓼隻將頭頂的中長發用發簪束起,其餘的從瘦小的雙肩披散而下。
“紅蓼,不用了。我習慣一個人照顧自己了。你早點去休息吧。”赤芍柔柔一笑
紅蓼微一俯身,低道:“少爺早些安寢吧。”就躬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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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納蘭零風走至夢小姐房門之外時,門側的十一頷首回稟道:“少爺,十五已經去請大夫了。十三已經隱於暗處靜待,十七去跟蹤冷月教左護法了,屬下告退。”
等十一消失了身影,納蘭零風才推門而入。走至床前,看了眼昏迷中臉色泛紅的夢玉憐,轉身踱步走至窗前,推開窗戶,看著外麵天空的皎潔明月,不知在思索著什麼。
突然感覺身後有輕微的喘息聲,納蘭零風暗怪自己走神。忙回身,看到夢玉憐眼光含羞迷蒙的在他身前看著他,心裏暗道不好。忙柔和一笑道:“夢小姐,大夫想必來了。在下出去相迎一下。”
“公子。”夢玉憐看著納蘭零風走向房門的背影,立刻撲過去。納蘭零風早一步轉身,雙手握住夢玉憐的雙肩,晃了兩下厲聲道:“夢姑娘你清醒點!”
夢玉憐雙眼更加迷茫,詫異的問:“公子,我以身相許,你...”
想起什麼似的,納蘭零風猛的抓起夢玉憐的手腕,就是紅沁為她診脈的那隻手腕!
當時那麼短的時間,紅沁隻能在把脈上做手腳。不出所料,夢玉憐的脈搏上還留有一小截沒有完全沒入的黑色銀針,不仔細看,誰也發現不了。“就著這個!”說著,納蘭零風用內力聚於右手指尖,猛然按上白皙的手腕處,黑色銀針嗖的一聲從他的指尖旁穿透而起,掉在木質地板上。納蘭零風沒注意濺到右手食指上的暗紅血滴,隻注意到夢玉憐身體一軟,倒入他的懷中。
“我可沒那麼傻去用手碰黑色的銀針。”邊自語邊將夢玉憐抱起走到床前,輕輕放於床上。
伸手為她掩好被子,卻發覺手指刺痛陣陣。心下不安的收回指頭,湊近眼前一看,眉頭緊鎖。隻見兩隻暗紅色的古怪蟲子正浸身在那一滴暗紅血滴內,陣陣的刺痛和不斷溢出的血滴顯示著,蟲子已經咬破了他的手指。
但是,他卻有那麼一瞬不敢伸手去觸碰這隻蟲子。與那個黛藍色衣衫的少年在一起時間久了,對毒就有一些自然的認知,並避免去觸碰。可如今,這兩隻古怪蟲子肯定有毒,已經觸碰了自己。
另一隻手將它們打落在地,一腳踩去,移開腳步,蟲子被踩成了一個黑紅的點...還有一隻呢?去看自己的手指時,已經不見了!
手指上的血卻沒有辦法止住,運用內力也效果甚微。突然一陣酸麻之感順著食指尖緩緩傳遍五根指頭...那兩隻蟲子肯定是紅沁放於被子內的,能吸引它的想必就是自己手指上的那滴暗紅之血。這麼看來,他發覺夢玉憐異樣,然後用內力為夢玉憐逼出黑色銀針,這一切都在紅沁的預料之中了。不,不是紅沁,想必是她身後之人,什麼目的?!
“嗬,竟然被算計了呢...”納蘭零風淺淺笑了,斂去笑容,心中自語:放心,我會用心謀劃一個千百倍的算計還給你...
門外,有腳步聲。
十一帶著一個已過不惑之年的大夫彎身而入,十一上前低道:“少爺。這次屬下已經仔細觀察過了,絕對是真的大夫。”
納蘭零風一笑,十三確實心思單純,但是遇上紅沁,即使心思縝密如十一,也還是察覺不出什麼的。不過,想必紅沁也沒有必要再假扮一次了。十一細心的看到納蘭零風右手食指尖不斷流出的血滴,心驚以少爺的內力,怎會止不住小小的破口流血。忙回身對身後的大夫說道:“大夫,有勞您先幫公子看看。”
“不必。先為小姐診脈吧。”說完,納蘭零風舉步走出門去。
過了一刻,大夫才從門內走出,納蘭零風回身恭聲問道:“有勞大夫了,請問那位小姐的病情如何,可有大礙?”
“公子。請恕老夫無能。從沒見過這罕見的病症,她的體內有股毒素很是怪異,老夫無法確實的診斷出病情。汗顏啊,實在有愧。”大夫說完,就離開了。
十一出門看見納蘭零風獨自一人倚著木欄抬頭看月,不禁視線轉向他輕微發顫的右手,食指尖的血已經漸漸止住了,而後這才問道:“少爺的傷口,還沒看呢?”
“既然無法診斷出夢小姐的病情,我的想必也是沒有頭緒吧。”仍舊淡淡的神情看著明月,十一感歎,這個人,無論何時,都是一副波瀾不驚的狀態。
“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快馬加鞭,不再多做停留,盡快趕至餘杭。想必夢小姐的毒是慢性的,還能撐幾天...”收回看著寒月的視線,納蘭零風看向身側的十一,燉了一會,才問道:“十九有飛鴿來信嗎?”
十一頷首回道:“是。剛才去請大夫時,信鴿來信說,三天前赤芍少爺已經回納蘭府了。”
“有將近一年沒見了呢,總是錯過,這次回府希望他還沒離開...”
納蘭零風平常淡淡的溫和轉為由心的淺笑...
“回信說一切安好。你好生注意夢小姐的安危。我去追十七。”納蘭零風不經意間瞥了一眼自己的右手,已經快要完全麻木了。說話間,人就掠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