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向龍戰詢問的男青年走上一步，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秦嚴，歡迎你。”
    我伸出右手和他握了一下，他的手指很有力，手上有繭，隻碰觸了這麼一下，我就斷定他不一般。
    向著我微笑了一下，秦嚴轉回身看著龍戰，“龍哥，車子已經準備好了，可以立刻出發。”
    龍戰點頭，向車庫走去，所有的人都跟著他。我皺眉，出發？去哪，我還沒吃早飯呢！從前都是和龍戰一起吃的，看來和他鬧翻果然要付出代價，飯都沒的吃。
    進了車庫我才看到，原來龍戰的車子遠遠不止那駕白色保時捷，整整一層的地下停車場，停滿了各式各樣的車子。龍戰這次沒去開他的保時捷，直接上了一輛黑色路虎，坐上駕駛位，這是他的特點，無論什麼時候，都喜歡自己開車。
    除了龍戰外，我們一共是五個人，完全坐的下，我來到車前，下意識的想去開副駕駛的車門，龍戰忽然轉過頭來，冷冷的盯了我一眼，隔著茶色玻璃，都能看見他眼睛裏的譏諷和不屑，我愣了一下，鬆開已經握住門把的手，回頭向後門走去。秦嚴正好在我旁邊，看見我的動作，很溫和的說：“薇薇你還是坐前麵吧。”說著邁腿坐了進去，截止到他坐進去，後排已經給四個男人坐滿了。
    我沒有辦法，隻好硬著頭皮轉身，拉開車門，邁腿上車，坐在龍戰身邊。龍戰已經轉過頭去，看都不屑看我一眼的樣子，他身上不知用的什麼男士香水，味道總是讓人心醉神迷。
    車子開出別墅，開進市區，然後又開了出去。雖然龍戰的駕駛技術確實稱得上一流，但隨著顛簸的不斷加劇，我沒吃早飯的胃開始抗議，又不好說什麼，隻能咬牙挺住，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
    一隻手拍了下我肩膀，我勉強回頭，是秦嚴，手裏拿著一包口香糖，“你沒事吧，沒吃早飯？”
    他已經摘下了墨鏡，露出一雙狹長的眼睛，眼神稱得上友善。
    我對他笑笑，說聲謝謝，接過口香糖剝開放進嘴裏。我感覺龍戰冰冷的目光瞥了我一眼，不過我假裝沒看見。
    車子又開了一個多小時，在一個很大的湖邊停住，看規模像是一個度假村，我們幾人下了車，跟在龍戰身後向一間麵積最大的房子走去。
    房子很大，裏麵有許多房間，果然像是度假用的。我們進了最大的一間，裏麵裝修豪華，但像是一間會議室，中間擺著一張很大的長圓形桌子，周圍都是高檔皮椅。椅子上已經坐著幾個人，看見龍戰進來，一起站起來，向他點頭，“龍哥。”
    龍戰直接走到桌子的中間主位置坐下，示意那些站起來的人也都落座，我們幾個看來是沒有資格坐的，排成兩排站在龍戰身後。
    房間裏燈光很暗，龍戰不說話，其他的人也都不說，各抽各的煙，我現在胃裏虛脫，聞到煙味特別惡心，但也沒辦法，隻能忍著。
    大概有一支煙的時間，房間裏有人陸陸續續的進來，已經快要把圓桌旁的椅子坐滿了。龍戰抬手看了看表，把手裏的煙按滅在水晶煙灰缸裏。
    “都來齊了麼？”聲音沉穩，很有氣勢。
    “金眼還沒到。”一個頭發花白，明顯上了些年紀的人說。
    “怎麼回事？”龍戰的聲音明顯不悅，“不是早就通知到了？”
    “金眼那邊，最近遇到一點麻煩，雷子盯得很緊。”花白頭發的麵容很和藹，在替那個叫金眼的解釋。
    龍戰掃了他一眼，淡淡的說：“不等了，彪叔，從你開始吧。”
    彪叔就是那個長著和藹臉孔的人，在滿桌的人裏，確實看起來年紀最大，聽了龍戰的話，點了點頭，“我那堂口，去年一共賺了三個數，除了給底下發，剩下的，都打進了戶頭。今年風聲緊，很多點都被端了。”
    我皺著眉，聽得迷迷糊糊，這老頭說的話我基本上聽得懂，但還有一些術語不明白，比如，他說三個數，數量級不詳，是三百萬，三千萬，還是三個億？還有他說的戶頭，是什麼戶頭？
    接下來，圍坐在桌前的人依次發言，說的都大同小異，通俗點講，就是各堂口向總瓢把子彙報去年的成果和今年的計劃以及當前遇到的困難。
    我低頭看龍戰，隻能看見他的側臉，雕像一樣分明的輪廓在昏暗的光線下產生了一種柔和的錯覺，很…柔軟。在所有這些坐著的人裏，龍戰的年紀是最輕的，但沒有一個人的氣勢勝得過他，他那種帝王般的霸氣和決斷，渾然天成，在今天之前，我也從未發現，原來龍戰，是這樣一個傲氣橫生，睥睨天下的男人。
    等到所有的人都說完了，龍戰才點了一支煙，深深吸了一口，把手肘撐在桌子上，“今天在座的各位論輩分都算我的前輩，當年都是追隨我父親打天下的，每個人都立下過汗馬功勞，這些，我時時刻刻都銘記在心。不過，現在已經不是從前，不管從哪方麵說，雷子都是今非昔比，如果還是要靠著以前那樣的小混混做事，結果我想不用我說，你們也看得見。我的意見，大家回去都要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的地盤，看清楚那條是魚，那條是蟲，沒用的蟲，就丟掉，如果是害蟲，你們知道該怎麼做。”
    桌上坐著的人相互看了一眼，情願不情願的都點了點頭。
    龍戰微微笑了一下，“我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辦這件事，三個月以後，我要聽結果。”
    房間的門突然給人推開，一個人從外麵走進來，向著龍戰點點頭，徑直走到桌前隻剩一個的空位上坐下。
    “金眼，你來的正好，你那邊是什麼情況，快說說吧。”彪叔對著那個剛剛進來的人說。
    那個人大刺刺的靠在椅背上，看著龍戰，“我剛才聽見你說的話，我不同意！”
    龍戰說了什麼，我一句也聽不清楚，自從那個叫金眼的人走進來，我的眼睛就一直沒有離開過他的臉。這個人有四十多歲的年紀，皮膚很白，嘴唇像女人一樣紅潤，兩道很細的眉毛下麵，是一雙金黃色的眼珠。
    金黃色的眼珠！
    我的耳朵裏好象有一百駕直升機在轟鳴，眼前忽然什麼也看不見，隻有這一張女人一樣的臉，還有金黃色的眼珠在眼前無限放大！
    然後，耳邊的轟鳴猛然停止，什麼聲音也聽不見，寂靜的讓人窒息，就在這一片空白的讓人發瘋的死寂中，漸漸傳來小孩的哭喊，女人的慘叫，和一個男人撕裂心肺般痛苦的嚎叫。接著，是骨頭撞碎的聲音，小孩的哭聲戛然而止，然後是兩聲驚天動地的槍響，所有的聲音都停止了，一切重新歸於死寂，隻有無邊無際的血色漫過來，淹沒了那張一刀刀血淋淋刻在我記憶裏的臉。
    我渾身都在劇烈的抖，就連我自己都能聽到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激動和仇恨！我的手不由自主的滑進了風衣的口袋，摸到了那把M9手槍，幾乎痙攣的手指觸到了冰冷的槍身，我的心髒霎時如同爆炸，拚命的大口呼吸，好讓自己不會猝死，在強大的心理暗示下，我的眼睛從一片血色中漸漸恢複，看清了那張我做夢都忘不了的臉。
    我等了十年，找了十年的臉，現在就重現在我眼前！我要打爛這張臉，把他肮髒的腦漿踩在腳底下和泥！
    我的手指收緊，緊緊握住槍柄，向外抽出。
    我一定要，首發命中！
    就在還差一分就把槍拽出來的時候，一隻手按在了我的風衣口袋上，隔著衣服，按住了我的手。
    一個很低很低隻有我聽得見的聲音針一樣傳進我的耳膜，“別掏槍，你會死。”
    這個聲音瞬間澆滅了我全身沸騰的複仇火焰，喚醒了我已經接近瘋狂的神誌。
    我深吸口氣，順著那隻按住我的手向上看去，手的主人就站在我身邊，棱角分明的臉上，有一雙狹長的眼。
    是秦嚴。
    感受到我的目光，他低下頭看了我一眼，對我微笑了一下，鬆開了手。
    我的神誌已經迅速冷靜下來，剛才差一點就小不忍亂大謀，那個婊子養的，我怎麼可以讓他這麼痛快去死！緩緩鬆開握槍的手，抽出風衣口袋，心裏忽然重新充滿警惕，秦嚴，他怎麼會知道我想幹什麼，又為什麼要阻止我！他到底，是什麼人？他剛才明顯了解我的動機，如果他是龍戰的心腹，那我絕不能留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