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刺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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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名自此就如變成了王府中一個最低賤的奴,常時都得隨侍在江冠雄身邊,江冠雄出行,她得在車旁步行跟侍;江冠雄待在府中哪裏,她得在旁守立伺侍;尤其是晚上江冠雄就寢,她得在寢室裏整夜跪侍,等到早晨兩條腿早已酸痛麻脹,一時間連站都站不起來,並且江冠雄一夜間還常是一會兒要喝水、一會要夜壺、一會要捶腿什麼的。總之就是故意折騰她的,幾天來幾乎不叫她能有一刻休息和消停,且稍有怠慢便會受到打罵羞辱。王爺看似還真沒慣當她是個女孩子,一直就沒一點“憐香惜玉”之心。
無名的傷勢雖已大見好轉,可還遠不是說就已經好了的,那夜受了那麼多刑法,身上還很疼痛、虛弱,光那雙腳隻平常走個路都是痛如火燒,被江冠雄這樣故意折磨得真是苦不堪言,但這已讓她夠覺得比遭受那些大刑要好得多了,並且隻要王爺不讓她相從那種淫褻之事,那縱再讓她怎麼侍候她都可以忍受下來。
還有最要緊的一點,就是她想到,如果可以這樣常時都跟在王爺身邊,那隻要蕭大哥一來,她就應該能夠得知的!
這一天的下午,江冠雄正在書房重地中,高世忠進來稟事,瞟了一眼就在他座下侍立的無名。
江冠雄知道他意,卻毫不在乎道:“講。”
高世忠便不再顧忌無名,稟道:“福總管說嚴禦史而今已是越來越猖狂了,以前忌他是元老重臣,一直忍讓,可昨夜得到密報,嚴雪鬆近日竟準備要參他淫威後宮、幹預朝政呢,這個罪名可臊得慌,皇上縱不會真對他怎樣怕也得讓他封閉一陣,公公惱火得很,請王爺對付對付他。”
江冠雄哼笑了一聲,道:“那老不死的哪有一刻消停?跟本王不都也是時不時的做對麼!”說著目光便騰起了慣有的虎狼凶色,又變得一陰鷙,似從喉底深深的、很恐怖的吐出了句話:“派人去刺殺他。”
偌大的書房裏立刻便充斥起了一種異常寒重的氣氛,連高世忠都不禁動容道:“王爺,這不妥吧?嚴禦史可是曾經的太子之師,當今的一品大員、內閣重臣哦,刺殺他那可是非同小可之事。”
江冠雄目光陰險的一睨道:“遲早都得搬掉這塊最大的絆腳石。先動一次手,就算得不了手,也可讓他重重吃一次警戒。”說完便思忖道:“這樁刺殺任務不宜人多也不宜人少,就派上四個人去吧。”
高世忠再無二話,當即應命道:“那屬下就去命武士營安排。”
江冠雄卻又一笑,目光頗含深味和惡諷之意的轉視在了無名身上,道:“把無名也算上,她不是武士營裏最優秀的刺客之一麼,哼,這個不識抬舉的小奴才,白在本府裏吃了這麼多年幹飯,很該讓她一刻都不停的勞役報還才對。”
無名一直目光前垂,對他們的任何話都置若罔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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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後,無名便被高世忠帶回了武士營。營中又另選出了三名拔尖的刺客,其中就有無情。
無名和無情這一見,真是已如隔世。無情這幾天來當然一直都萬分擔心著她,後來主管命他們散了各自回房準備,無情便入了無名房中,關問道:“無名,你怎麼會突然就成了王爺的內侍呢?是不是就同那事有關,你沒出什麼事吧?我怎麼看你行動都象有些不便?”說著還朝她臉上仔細一瞅道:“這臉色也很差呢。”
無名心中苦痛,卻自然不會告訴他,冷冷淡淡道:“不該你知道的事你就不要多問了。”
無情當然也是個深為諳事的,便就沉默了。
二人相隔著一段距離,靠牆坐在簡單的木板床上,各有所思的沉靜了一會兒,無情幽歎出了一口氣。
無名轉頭一顧,隻見他臉上流著憂傷悵茫的神情。他們這類人早強迫自己麻木的生活,若有什麼情感也是不形於色,無名以往極少見無情這樣流露情緒,並且她這次可謂是從鬼門關、地獄裏走了一遭回來,對無情也很有些劫後餘生難得一見般的珍惜和親切感,所以便難得的主動關問道:“無情,你怎麼了?是對這次的任務有什麼憂慮麼?”
無情稍點了一下頭,仍直望著前方道:“無名,你聽說過嚴大人麼?”
無名淡淡道:“他那麼出名,我怎麼會沒聽過?世人都稱他‘鐵麵禦史’,還稱他‘嚴青天’呢。”
無情道:“是哦。我小時候還曾親見過他的善行義舉,那時我還沒淪落到這王府裏來,跟我娘在街上討飯,正逢見一地頭惡霸竟要當街強搶一賣花的小女孩,在場的人大都是敢怒不敢言之際,正是嚴大人挺身而出,那時他還不是‘監察禦史’這麼大的官,可已是譽名高著,隻是當時他正是在微服私訪,沒人認得他,他那次也不知為何連一個隨從都沒帶,可他卻就是那樣毫無畏懼、奮不顧身的麵對著那惡霸和一群狗腿子,定要阻止他們的惡行,後來還真吃了眼前虧,被那群狗腿子圍著打,他也仍是死死護住著那個小女孩,好在沒多久他的侍從和官兵便也就趕到了。後來我娘對我說,如果官老爺們都能象嚴大人這樣好,那象我們這樣的老百姓也就不會被欺迫到這般窮苦的田地了。我心中也很激動,反複回想著嚴大人當時那副正氣凜凜的樣子,很崇拜、也很幼稚地想,我長大了也要做他那樣的忠正之士,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說到這裏,他很自嘲、很淒涼的笑了一下:“現在我長大了,沒能頂天立地,遠不要說頂天立地了,連光都見不得,成了這肮髒王府的一個暗士刺客,並且現在正要去刺殺他。以前我們去打擊的膽敢和王爺做對的那些人也就罷了,可我從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正是要直接去刺殺嚴大人……小時候的我真傻,不能明白對於我們這種出身卑微的人來說,理想是根本不配有的奢侈東西。”
無名長睫低垂,鼻間竟都酸酸的,可並沒有表露,沉默了一會兒,道:“無情,我明白你在想什麼了。誰都得接受命運的安排,無論是你還是我。你必須得執行任務,否則就是死,所以也沒意義多想這些。對於我們這等人來說,感情也是奢侈的東西。”
……
這天還沒到五更天,街麵上還是一片夜色,上朝路上的禦史大人轎子就遭到了伏擊!
悄無聲息間,兩名黑衣蒙麵的刺客便如幽靈般突然出現,個個鋒光兵刃在手,極其敏速的直攻向嚴雪鬆座轎!
嚴雪鬆習風簡儉,素來所帶的隨從就並不多,隻上朝時還算“隆重”些,而所乘的也僅是頂簡素小轎,今天隨行的除那兩轎夫,也隻有五名侍衛和一不會武功的老家仆。一行人沒人想到竟有人敢行刺嚴大人這等官員,一時間頗有些猝不及防、驚亂失措!
轉眼後當那些侍衛調整了過來些,正全力拚殺那兩名刺客時,卻突然又飛掠出一名精強刺客,顯然是早已分配、埋伏好的,一下就到了嚴雪鬆轎前,決然、淩厲的一刀便刺穿了門簾直入轎中!
轎中也早有防備的嚴雪鬆急忙一躲,雖然沒傷到要害,卻也被刺傷了左臂,那刀隨後退去,劈開了門簾,現出了刺客、也現出了他相對刺客而言的身形,又挺刀刺來!
轎外那老家仆從後拚死抱住了那刺客,一邊真是豁上了老命的死拽,一邊大叫:“老爺你快跑哇!”
嚴雪鬆麵不改色,很是鎮定的一邊下轎一邊凜喝那刺客:“你意欲在我,莫要傷我仆人!”
也已趕上前來的兩名侍衛一聽他這當口了還顧得上說這個,趕緊便強行將他拉向一邊!
那兩名侍衛剛強行拉護著他退出了那片激戰區,暫避到了道邊時,青寒夜光中,卻又赫然現來一名冷冷清清的刺客身形!
兩道冷寒月華般的劍光緊接著就如水瀉灑過來,迫得那兩名侍衛眉睫亂顫,不由向旁倉步退去!
那人出手極快、行風利索,隨後又冷華一凝,一劍已架在了嚴雪鬆頸上!
嚴雪鬆心頭暗歎一聲:“原來我今生是要命斃於此!”臉上卻仍無半分懼色,正氣滄浩、老骨剛硬的昂立著,真如那獨傲雪霜中的蒼鬆、老梅一般!
那人手中之劍隻須再稍微一動,就可割破他頸上似隱隱跳動的那根大血脈,卻偏偏就此停下了手來,再也不動一下!
空氣似都緊凝住了的那一瞬間,那兩侍衛驚愕且懼急萬分,卻半分也不敢輕舉妄動!嚴雪鬆則捂臂凜肅昂立,很有些困惑的審視著那人蒙巾上暴露的一雙光芒異閃的眼睛!
相對的無名這會麵對著嚴雪鬆那正凜無畏的模樣,腦中不住鳴響著無情白日裏的話,敲打著她那其實也是知懂、暗尚正義的本心,這一劍竟就無論如何都再下不了手去!
無情心中一急,趕了過來協助,兩下疾劍打退去了那兩侍衛,想到無名這般異樣是因受了自己影響,一時立旁莫名感觸、心潮激蕩的待看著她,心意也很是動搖難決!但是他心裏也早就清楚得很,不好好執行任務他們就得死!完成不了任務他們也得死!
其實這一切不過轉瞬之功。無名驀地撤劍而下,帶起一道似也痛恨自己的勁風,正痛苦一甩頭就欲走間,頭頂卻也已似一道風馳電掣般,如飛來一團紅雲弄影,根本看不清具體身形的一人已淩空踢足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