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端著剛剛熬好的藥匆匆往梨溶院返。轉到回廊，碰巧見著姑姑阿渺，正苦著自己沒個人訴怨，便停下腳步，磨些時間。
    “姑姑，碧螺真是走了背運，要伺候這麼一個‘主子’！真不明白王爺怎會對他上了心？”碧螺開口便是一通牢騷。
    “依王爺的心性，若不是這蘇公子來鬧，倒也不把那人放在心上，拖幾日也便膩了，打發出去，不也無事？如今這一番折騰，終究起了興致，越發的看重起來。”徐娘半老的阿渺抬手理了理鬢絲，娓娓道來，旋即抿唇笑道：“隻怕這次是動了真格，你呀，機靈著點兒，萬一惹出些來，可是了不得。”
    “那又如何，不過是個下作的倌兒，不見得比別人尊貴些。”碧螺撅了撅嘴，極其氣悶。
    “快別這麼說，”阿渺皺了眉頭，肅起臉來：“若是給旁人聽了去，有你受的。我看這文公子內斂的很，指不定有什麼來頭，咱們做下人的盡自己本分就好，莫要爛嚼舌根。”
    “姑姑——”碧螺有些委屈，紅著眼看著阿渺。
    阿渺拍拍她肩頭，伸手試了一下藥盅，勸道：“藥將涼了，快些送上去罷。”
    碧螺胡亂應了一聲，心中隻不平。
    傍晚時分，梨溶院裏傳出信兒來說，那文公子暴斃了。奇的是平日裏伺候的丫鬟竟當下觸柱而亡，追隨主子去了。
    王府人心惶惶，深怕自身牽扯其中，卻都心知肚明，那文公子隻是氣數已盡，挨不下去而已，何來的暴斃？隻歎那丫鬟忠烈。而那貌似癡情的蘇公子卻至此沒了音信。
    翌日，便見著兩口薄薄的棺材從王府後門抬出，漫天的雪裏分外淒涼。路上行人紛紛避讓。作孽喲，上了年紀的阿婆靠在門廊內拈著佛珠低低歎道。
    轉眼便是第二年春，昆明湖麵的冰還未全開化，岸堤的垂柳探出朦朧朧的新芽。
    踏春的人一撥兒又一撥兒，困頓了一冬的人們終於尋得機會，平掃心中抑鬱。
    空曠的皇城郊外，竟顯出熙熙攘攘之色。小販們亦是極為精明，沿那湖堤一字排開，不亞於中夜坊。
    “王爺，”杜若恭恭敬敬立於慕容章身後，卻隻聽自己主子不在焉嗯了一聲。
    順著王爺視線瞧去，隻見一位身著紅裳的少女伏於十幾步外的青欄處嚶嚶哭泣。
    身旁穿月白緞袍的少年，手中擎一隻折了翼的燕尾蝶風箏不住的打轉，隱隱聽那少年柔聲勸道：“……莫傷心……再做一隻……”
    好一隻奪彩的風箏，真真可惜了，杜若心裏歎道。
    “……他也極愛裳蝶……”慕容章有意無意提及往事。
    杜若心下愁苦，這文公子即便沒了也——哎。
    “本王要去趟江南，府裏大小事務你自相處置。暗衛那邊，便交與蘅芷。•••清明•••你代本王添柱香即可。”
    “這——”杜若些許著急，如今這形勢，王爺居然要離京。
    慕容章掃了他一眼，隻平靜道：“無妨，皇兄業已安置妥當，墨邪隨本王前去，不會出什麼岔子。”
    杜若心下了然，退一步，此舉不失為上策，且按兵不動，依梅桂二王行事，坐收漁利未嚐不可。
    次日，蘭王慕容章便奉密旨前往江南巡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