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荀翊那小鬼根本就不是你的孩子，留著他也沒用，如若讓他知曉自己的真實身份，對於我們來說，一定會是個莫大的威脅，無論如何，一定要除掉他！”程毅滿臉通紅，站在方驍正麵前大吼。
    “那麼我不讓他知道不就行了，畢竟他還是喊我一聲爹啊。”方驍正的聲音又一點無奈，帶著一絲不確定。
    “不讓他知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隻有死人才是最讓人放心的！”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方荀翊苦笑了一下，原來你知道這個道理。
    “可……”方驍正想出聲辯駁，但又好像想到了什麼，把話咽了下去。沉默了一會，他才再次開口“如今荀翊已經病入膏肓，這是不爭的事實，既然如此，就讓他以求醫的名義隨沈聿的軍隊去往漠北吧。”
    程毅聽得出方驍正話語中的退讓之意，他知道方驍正不想親手殺了自己養了那麼多年的“兒子”，也知道對於病重之人來說，艱苦的軍旅生活無疑是道催命符，但是……
    “你能肯定方荀翊是生病了嗎？”
    猛地抬頭，方驍正語氣變得淩厲，“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派過去的人嗎？”
    程毅來回踱了幾步，又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眉頭緊皺“不是不相信你，是他這病是在生得古怪。”沉思了一會，程毅臉上忽然閃過一種奸詐的神情，“不論他是真生病還是假生病，隻要讓他服下散血丸，不死也得死了。”
    躲在櫃子後麵方荀翊掛起了一絲嘲笑，散血丸？想讓他在一個月內咳血而亡？未免太小看他了。
    程毅的提議說出來後，室內又是一片寂靜，仿佛過了一下子，又好像過了幾個時辰，方驍正低沉的聲音才再次出現，“這樣……也好。”
    這樣也好？這樣也好！方荀翊宛如被人宣判了死刑，連心跳都漏了一拍，雖然早就知道自己或許不是爹的親生子，但從未想過，他真能如此狠下心。
    “方荀翊一除，唯一有可能威脅到我們的可能性就消失了，皇帝老兒近年來服用那海外來的湯藥，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就連神智也幾近喪失，看來這計劃，必定能成功。”絲毫不掩飾語氣中的得意之色，好似他口中的計劃已經成功。
    皇帝？計劃？方荀翊心下大駭，他們這是……謀反？
    不記得是怎麼出來的，方荀翊渾渾噩噩回到了房間，沒有理會喬然一臉的擔憂，也不願去深想喬然讓他知道這一切的原因，他絲毫不懷疑，今天他聽到的，喬然肯定比他知道的清楚。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方驍正，他喊了那麼多年爹的人，能讓自己去送死，更沒有想到，他的野心已經大到了要整個天下。
    腦海中忽然閃過那次程熙阾帶著他去的那個酒窖，那個地方恐怕和這個計劃脫不了幹係……
    第二天。
    天蒙蒙亮的時候，方驍正居然破天荒的親自來到了方荀翊的房間。
    坐在床邊，方驍正看著還在睡夢中的方荀翊，神色複雜，良久，深深的歎了一口氣。“荀翊，就當是報答為爹對你的那六年養育之恩吧，這次，不能怨我。”
    而閉著眼睛的方荀翊心中更是五味雜陳，在方驍正踏入房間的時候，他就已經醒來，隻是他不願意睜開眼，不知該如何麵對這個“爹”。
    “荀翊，起來了。”拍了拍方荀翊的臉，方驍正眼神已恢複成一片清明，看不出與平日有什麼不同。
    “唔……爹，你怎麼來了？”方荀翊揉揉眼睛，無力的靠在枕頭上。
    “沈聿這次北征前往漠北，古爾布老神醫據說就旅居在那裏，你和他一起去，看看能不能治好你的病。”方驍正一臉擔憂，幫方荀翊把被子掖了掖，“但是軍中生活你未必能夠適應，爹此次為你花千金購得了一個能保證你的病情不惡化的藥丸，你服下去方可保你這一路平安。”說著，方驍正拿出了一粒小指頭大小的紅色藥丸，遞到了方荀翊麵前。
    “謝謝……咳，謝謝爹。”方荀翊仿佛費了很大的力氣，把藥丸接過來，卻久久凝視著方驍正，沒有動作。
    “爹，荀翊自六歲出去，這麼些年沒有回來看過您和娘，此次前往漠北，不知是吉是凶，還讓您操了這麼多心，恕荀翊不孝。”這是最後的僥幸，如果他說讓自己留在這裏，如果他能放棄這不正當奪取天下的陰謀……
    “爹知道，你為方家犧牲了你的終身幸福，已經是盡孝了，快把藥丸吃下，然後就隨爹去沈將軍那裏吧。”拍了拍方荀翊的手，方驍正回過頭，好似不忍看到方荀翊吞下藥丸的情形。
    “恩，兒子去往漠北以後，爹好好照顧自己。”仰頭把散血丸吞下，方荀翊眼中的希望支離破碎，心中卻忍不住的嘲諷，這是這麼多年以來，爹最慈愛的一次，和他心平氣和談話談得最多的一次，卻是……最後的一次。
    將軍府。方驍正以及幾個家丁停在了門口，已經有下人提前一步通知沈聿方家有人來訪。轎子剛剛放穩，沈聿就已經迎了出來。
    “不知王爺親自來訪，有失遠迎。”作了一個揖，沈聿看著方驍正以及他身旁的另外一頂轎子。
    “將軍客氣了，此次本王前來是有事相求。”方驍正親自把轎子裏麵的人扶出來，一臉蒼白的方荀翊抬起頭，目光與沈聿的目光默默的對上，又不約而同的同時錯開。
    “聽說將軍這次前往漠北，希望將軍能讓犬子一同前往，尋找名醫古爾布治療。”方驍正把方荀翊扶到沈聿麵前，接著道：“此去路途遙遠，本王擔心有心之人會威脅到荀翊的安全，所以希望能和將軍一起，當然，本王也會派人保護他。”
    知道路途遙遠還讓他隨軍？這不擺明了要累垮他嗎，不想自己出手暗殺他嗎？沈聿笑了笑，從方驍正手中把方荀翊的手扶過來，明顯感覺到了那人身子一顫，然後又恢複了平靜。
    “王爺的請求，沈某豈敢不遵。”從剛才方驍正的言辭上就可以看出，“本王”“本王”這不是在拿身份壓他是在幹嘛呢？
    “王爺，隨我進屋再細談吧。”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沈聿攙這方荀翊往裏麵走。說來也奇怪，方荀翊是裝病，但為何脈相真的虛弱至此？不似是那種有意使脈相虛弱的藥丸所致……
    傍晚，沈聿把方驍正送出了將軍府，不過半個時辰，外麵就已經有流言說方王爺愛子心切，到將軍府請求沈聿大將軍護送小王爺到漠北求醫，說是有了軍隊的庇佑，才能防止意外的發生，又害怕軍隊生活勞苦，用千金求得神藥保小王爺的平安。
    這下方驍正在民間不止是個勤政愛民的好王爺，還是一個慈祥的好父親，在民間的好評一度升高。看來，這奪位的第一步，方驍正已經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