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一弦一柱思華年  第一章·長相思兮長相憶(七)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3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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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襄允的手握住錦之的手,“錦之,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除了說這句話,還能講什麼……”李襄允哽咽道,生活的艱難在他身上留下痕跡,他不是以前那個尊貴的太子了。
    錦之用手指堵住李襄允的嘴,“現在我不需要聽這些……襄允,今天我隻想來問一句,那日墨玉來找你,你為何不來看我?”
    李襄允別過頭,望向遠處,故意不去看錦之,“錦之,我有我的無奈。”
    “襄允,你心疼過我們的孩子嗎?”
    “怎麼會不心疼。”
    “那你心疼過我嗎?”錦之苦笑,故作鎮定,卻止不住身子不斷的顫抖。
    “錦之……”李襄允轉過來,“我那日不能來看你,是我母後所逼……”
    錦之顫抖地更厲害,他那時是儲君,他不能行差踏錯一步,而和錦之這段的感情,卻是他人生中最大的錯。
    錦之笑的有些淒厲,“襄允,我不怨你,怨的是天。”說完,她向後退了幾步,“我回去了,你好生保重。”
    錦之永遠記得這一天,在這個沉寂空曠的弇王府,她和她愛了這麼久的襄允一別成永遠。
    秋葉飄飄揚揚,落了一地。
    襄允沒有挽回,一個人怔怔地站在原地,錦之忍了許久的淚水終於掉了下來,隨著呼嘯而過的風飄灑在空中,秋衣已濃,可是在錦之的生命裏,卻從來沒有覺得哪一年的秋天會如這一年這樣冷。流完這些淚水,李襄允,我要忘了你。
    李承嶧在乾宇宮裏大發脾氣,勝雪跪在一旁大氣不敢出一聲,隻有薛禹在一旁勸道,“皇上,此等禍水霍亂後宮……”
    “你給朕住嘴!老頭子,朕忍你很久了!”
    “良藥苦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於行,皇上,老臣的話雖逆耳,但是句句中肯,慕錦之身為太妃卻與太子有染,實屬禍水,皇上萬萬不可被此迷惑而亂了心智,不顧朝政啊……”
    “死老頭子!你說夠了沒有!朕很煩!朕不想聽你這些狗屁道理!”
    “老臣懇請皇上將慕錦之送入寺廟中以積陰福,洗脫她現時的罪名……”
    李承嶧終於忍無可忍,他拎起薛禹的衣襟,“給朕住嘴!”
    “皇上,你已經被慕錦之那妖人迷惑,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
    李承嶧拖著薛禹,一直把他拖到乾宇宮門口,勝雪看著這一老一少老個人倒像是兩個孩子吵架,不免發笑。
    薛禹一把老骨頭,當然力氣不如李承嶧大,直被他一下子拖到了乾宇宮門外頭,幾個公公看到這景象,也是嚇了一跳,這是唱的哪一出啊。
    “來人!把薛太傅帶下去!”幾個公公領了命,隻好架著薛禹往外走,隻聽得薛禹還在叫,“皇上!皇上!切不可被此妖女迷惑啊……皇上……”
    李承嶧進門,把門狠狠地摔上了,終於聽不到那老家夥的聲音,這下清靜了。勝雪還跪在地上,李承嶧走到書桌旁,“起來吧。”
    勝雪起身,“皇上想吃點什麼嗎?禦膳房這會兒點心應該是已經做好了。”
    “朕還有什麼胃口,都快被這老家夥氣死了!”
    勝雪一笑,“薛太傅也是為皇上好。”
    “得了啊,你要是也幫他說話,朕也趕你一道出這乾宇宮。”
    “奴婢不敢。”
    李承嶧用毛筆在宣紙上寫了幾個字,心裏難受的厲害,下筆重,毛筆都被他給折斷了,墨水染了宣紙上都是,李承嶧氣地把毛筆往外砸去。
    勝雪看在眼裏忙勸道,“皇上不要因為慕姑娘氣壞了身子。”
    李承嶧跌坐在藤木方椅上,喃喃道,“李襄允那樣對她,她還要去找他……”勝雪望去,他低著頭的樣子,就像一個受了委屈的孩子一樣,長發垂在他的肩膀上,襯得他的皮膚更加白。
    “朕想去看她……朕顧不上薛太傅說的那些……”
    勝雪在收拾桌子上的宣紙,聽到這一句,手突然一抖,墨水撒了一桌子,而李承嶧沒有看見的是,勝雪的一滴淚正好掉入了那墨水裏。
    “皇上,禪安寺的談公公求見,說是有要事稟告。”一個小公公莽莽撞撞地稟告道。
    李承嶧強打起精神,“叫他進來吧。”
    不一會,一個年老的公公走了進來,他便是禪安寺的太監總管談益隆。
    “奴才談益隆叩見皇上……”
    “行了,什麼事?朕有些乏了。”還沒等談益隆行完禮,李承嶧不耐煩道。
    “啟稟皇上,禪安寺裏的陸太妃得了不治之症,怕是就這幾日的功夫……她臨死前懇請見皇上一麵。”
    陸太妃是武帝李易之在位時的端妃,她的父親是武帝時期的右丞相陸永明,權傾朝野一時,在李承澤登基後,第一件事就削去了他的官位,拔除了他在朝中的勢力。
    “朕記得她是父皇的妃子,她見朕做什麼?”李承嶧問道。
    “這……老奴不知,但陸太妃懇求多日,老奴實在於心不忍,所以來懇求皇上……”
    李承嶧叫勝雪給自己換了衣裳,準備了轎攆準備出行禪安寺。
    陸太妃住在禪安寺的晚香閣,李承嶧一走進閣內就聞到一股刺鼻藥味,陸太妃吃力地支起身子,想要下床給李承嶧行禮。
    “罷了。”李承嶧拒了,勝雪忙上前扶起陸太妃。
    “哀家很感激皇上能來看哀家……哀家自知時日無多,臨死前想對皇上坦白一事,那哀家去之後也好去麵對先帝。”
    李承嶧支開了所有侍衛,隻留了勝雪在身邊。
    “皇上,還記得你的母妃娜澤亞•沙加嗎?她在你三歲的時候就去世了……”
    李承嶧聽到陸太妃提及自己的母親,不免吃驚,“你見過朕的阿娘?”
    “不錯,哀家見過,那是熙景三十二年,你當時才兩歲多。先帝東征西戰,卻擔心哀家的父親陸丞相在朝中叛變,因此他派人把哀家送至軍營。那是哀家第一次見到你母親,但是哀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長的和皇上書房裏的女子畫像幾乎一模一樣,哀家和其他嬪妃從來不敢多問那畫中女子究竟為何人,就算是年長一點的宮人也是無從知曉,後來是聽皇後所說,那畫像中人是先帝落難民間時的戀人,後紅顏早逝,先帝一直活在自責中。在征戰鶩荻之時,在鶩荻宮廷見到了娜澤亞•沙加,便是皇上你的母妃……先帝寵愛沙加,沙加恃寵而驕……”
    “你胡說,阿娘不是這樣的人!”
    “皇上你當時尚年幼,又怎知到你母妃的為人?皇上若是不相信哀家的話,大可以去問問那些曾經和先帝一起出征的老將軍,沙加目中無人,仗著先帝的盛寵,根本不把別人放在眼裏。哼——說的好聽她是鶩荻宮中舞姬,誰不知道鶩荻宮廷淫風盛行,她就是個不知廉恥的婊子,傍上先帝這個大樹就以為可以攀上枝頭變成鳳凰了嗎?人盡可夫之人若也能進北宸當娘娘,那豈不是北宸天大的笑話?!武帝一生英明都被要被她毀盡了!”
    “朕不許你這麼說朕的阿娘!阿娘從頭至尾都不知道父皇是皇上。”
    “是啊,她一直以為先帝是北宸的大將軍,要是讓她知道還得了!怕是她在夢裏都要笑醒了吧,這種人盡可夫的賤人也配和我平起平坐?”
    “夠了!朕念在你是先帝的太妃,不想和你計較!也請太妃閉上你的嘴,不要再侮辱朕的阿娘了!”
    “皇上,你難道不想知道你的母妃是怎麼死的嗎?”
    “她不是因為身體羸弱,久病而死的嗎?”
    “嗬!她身體羸弱?她常伴君側,夜夜承歡,身子骨不知道有多嬌俏,怎麼會羸弱?”
    “你——”李承嶧怒道無話可說,“你再侮辱朕的阿娘,朕不會放過你的!”
    “皇上,哀家是將死之人,就算皇上不放過哀家,哀家怕是也看不到明日的日出了吧。”陸太妃冷笑,繼續說道,“是哀家在你母妃的食物裏下了經渙散……”
    經渙散是一種慢性毒藥,無色無味,若人長期服用,則可至癱瘓,重至無藥而亡,且死因難查。
    “你這歹毒的惡婦!”李承嶧握緊了拳頭,隻聽那陸太妃反駁道,“到底誰是惡婦?娜澤亞•沙加這個賤人才是真正的惡婦!”
    李承嶧揮拳砸過去,卻還是偏過陸太妃,一拳重重地砸在了牆上。
    外麵的侍衛忙破門而入,“出去!——”李承嶧怒氣衝衝地向他們吼道,眼眶通紅,樣子煞是駭人。侍衛們嚇地忙向後退去。勝雪走到門邊,向外麵的人示意不要輕舉妄動,後又合上了晚香閣的門。
    激怒李承嶧之後,陸太妃似乎很滿足,她不緊不慢地又說道,“皇上,你不想知道武帝是怎麼死的?啊哈哈哈——”陸太妃像瘋了一般仰天長嘯。“李易之啊李易之,你殘害我的孩子,我就送你一程上路,你我三十多年夫妻,最後你還不是死在我手裏?!哈哈哈——”
    陸太妃發絲淩亂,眼神迷離,呆呆地望著天,一個人自言自語道,“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來陸府求親?娶了我,為什麼從來不來我宮裏?我有了你孩子,你又為什麼不要它?你知不知道它一個人上路很孤單的……”兩行淚水從陸太妃的眼眶裏流出,此時的她如同一個單純的少女質問著她的愛人,神情愴然。
    陸太妃保持了這個姿勢好久好久,勝雪覺察不對,忙上去探她的脈,又探了她的鼻息,果然已經去了。
    九月初二,秋天已經真的到了。北宸千陌山上的花漫山凋敝,遠遠望去,整座山失去了生氣。李承嶧廢陸太妃名號,葬於傔陵,傔陵是北宸曆代犯了罪的嬪妃所葬之地。李承嶧把陸太妃毒死其母妃和父皇的事實昭告天下,並追封母妃娜澤亞•沙加為靜吾皇太後。
    而娜澤亞•沙加到底是一個與世無爭的善良女子,還是恃寵而驕的惡毒女人,李承嶧已經不想去追究了,他情願相信,他的阿娘是這世間最美麗動人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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