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君子無德  8 排場是個好物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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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主的心思你別猜,猜來猜去猜出內傷來。得出這一結論的不止安承義一人,就連玉翎珊那上不忌天下不憚地的性子也消停了不少,每每一雙明眸抽搐地瞄向自家那位內裏萬分陰鷙外表卻倍兒青澀和俊的少主子,繼而鬱悶地碎碎念著諸如相由心生全TM鬼話之類的怨詞。
    半夜時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終是紛紛揚揚地飄落了,及至天明,璘城的大街小巷盡覆上了一層白色,而雪,仍在斷斷續續地飄著。
    蕭葉玄看著窗外勢頭突然猛了些的落雪,微微眯起眼睛,眼底不耐和殘忍翻湧糾結。
    這趟行程本是為了消磨時間,至於那個不在算計中的“兒子”,既然都已經不在算計之中,那又何須留著他的性命!隻是,蕭葉玄沒有想到,這個君卻山莊會帶給他這麼多的意外,尤其是那個……君、卻、少、主!
    從來沒有一個人,敢在他麵前如此飛揚跋扈!從來沒有一個人,能讓他未見麵卻先落了下勢!從來沒有一個人,敢讓尊貴如他屈尊等候!
    蕭葉玄微微勾起唇,那弧度冷的令人如同裸身站在雪地之中。
    君卻少主是麼,既然有膽子冒犯於他,那可要做好了承受反擊的準備,若是太無趣了,他隻好讓這個所謂的天下第一莊作古了!
    “玄……”環繞在男人周圍的暴戾之氣讓宋晏都忍不住為之心驚膽寒,強壓住心底的懼憚,宋晏的眼中流露出幾分不自知的茫然和擔憂。
    那日在莊中看到君千景的信時,他心中的憤怒和嫉妒如火一般熊熊燃燒,不可抑製。那封信,也是他故意讓手下交給蕭葉玄的。他和蕭葉玄在一起五年有餘,又豈會不知,這個男人是容不得忤逆和冒犯的。不管君千景生下的孩子是不是他的骨血,蕭葉玄都不可能容忍他們活在這個世上!之後的一切盡都如他所料,蕭葉玄看到那封信後,笑意如殺,原本北上回蕭家的計劃變成了前來璘城,闖莊、逼問……隻除了那個平地蹦出的君卻少主!
    宋晏想不到,如君千景一般的人,居然能有這樣一個兄弟,區區數言,以道義之名,逼得他們不得不按照對方的安排行事!
    兩日的枯耗,已讓他們耐性盡失,而對方,卻仍躲在重重煙霧之後,不知底細。
    然而,最讓他擔憂的還是玄的態度,即便是暴戾殺意,單就是這份忍耐就已經超出了他的想象。他如何看不出,如今霸占著男人全部思維的,已是那個從未露麵之人,那個讓他妒忌憎恨的孩子,隻怕玄不但不會殺他,反而會認了他的身份!
    一抹苦澀宋晏在心底彌散開來,迫得他說不出一句話來。
    蕭葉玄抬眸,淩厲的眼神審視般落在垂眸不語的人身上,這股壓迫隻一瞬便被斂起,蕭葉玄傾身勾起宋晏的下顎,似笑非笑的表情邪魅惑人。
    “怎麼,擔心我認下君千景所生的賤種?”
    “那……畢竟是你的……孩子。”話到嘴邊,宋晏隻覺沉重,耗盡心神,宋晏才逼自己說出了這句極不甘願的話。
    “孩子,嗬!”蕭葉玄眸色一漾,嘲諷之色卻不知是針對何人。似乎隻是一瞬,又似乎隔了好久,宋晏這才聽到男人緩緩開口,熟悉的聲音調笑而惡劣,“若是晏生下的,我倒是很樂意承認……”
    宋晏咬著唇,身體因男人惡劣的打量不禁顫了顫,好半晌才擠出一句並不誠心的斥罵,“胡話!”
    蕭葉玄收回手,順勢取了麵前的酒杯,盈盈的水麵倒影著一雙不掩殘虐的眸子,蕭葉玄一笑,似自言自語道,“他的生母冒犯於我,他的舅舅犯逆於我,晏啊,你說,我能這麼便宜就殺了他麼?”
    聽到蕭葉玄的深惡痛絕,宋晏這才安下心來。就算蕭葉玄認下那個孩子,也不過是欺瞞之計,他永遠隻會是玄對付君卻山莊的棋子!
    “主上。”蕭偲抬手敲了敲門便推門而入,“馬車備好了,是否現在出發?”
    “本主確實好奇,君卻山莊這位少主……”到底是誰給他的膽子!
    蕭葉玄起身,那眼中的危險與震懾足以讓人無法呼吸。
    一刻鍾後,蕭偲所駕的馬車便停在了君卻山莊門外,看到接引的安承義,蕭偲不由自主地籲了口氣。他實在不敢想象,那位少主要是今天又犯抽地回絕他們,他家主子會不會一怒之下殺進去!
    同樣的地方,上一次匆匆闖莊,三人見識到的隻是君卻山莊數量驚人的護衛,而今次,跟著安承義身後的,竟隻有幾名年輕侍女!
    在安承義的示意下,三名身材高挑的侍女立刻上前為三人撐傘,隨後,安承義轉身便欲往莊內帶路。
    蕭偲瞄了眼神情難辨的主子,再一掃身後幾乎緊偎著他的侍女,嘴角一抽,主動地叫住領路之人,“安管事,讓女子撐傘,這不太好吧?”
    安承義停下腳步,轉身看向蕭偲。隨著他的腳步停下的,那名撐著傘的女子微微一躬身,後退了小半步。
    這自然不會是他的主意,以女子和男子的身高對比,這樣的安排實在是很不適合的。然而——“少主吩咐,諸位進門便是客,我君卻山莊自當全盡禮數。”
    在對待君千景的命令上,安承義雖然已經決定了不問緣由不問因何堅決服從,但,從接到這則吩咐,安承義不由得認定那位少主是耍人的惡癖又犯了。然就在這一刻,安承義腦中驀然冒出一個驚人的想法——縱然武林中人不拘一格,但也沒什麼人會對一個弱女子惡言相向,就如此刻蕭偲的出頭。而這群侍女,卻是為了克製他們的行動而特意派遣!
    蕭偲抽了抽嘴角,抱怨道,“那也不必安排侍女吧……”行動實在是受限製!蕭偲話一頓,眼色卻深了。
    果然……
    安承義心下了然,更加溫文有禮地開口,堵住了蕭偲的掙紮,“鄙莊少主以為,待客當以禮以誠,然莊內護衛在待人接物方麵卻顯不足,未若侍女心細溫順。”
    蕭偲的表情微有幾分扭曲,他敢對天發誓,這廝絕對是指桑罵槐!什麼護衛,明明是記恨著他們那天闖莊無人能阻!
    安承義瞥了眼三人,對明顯是三人之首的蕭葉玄從容一攤手,“蕭公子,請!”
    蕭偲以為區區這段路那位君卻少主定會讓他們耗上半天,然而事實證明,他小人之心了,那幾名侍女的步伐勻稱、速度不緊不慢,幾人的姿態更是溫婉和順,簡直令人挑不出半點不滿之處。
    當他們到達客廳後一看,連日來各種借口拒見他們的人居然已經候在這兒了。而客廳,已非他們前日剛剛造訪過的樣子了。主位的椅子早已被撤掉,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造型頗有幾分熟悉的怪異家具。說它熟悉,基本上它的造型還不脫“貴妃榻”的製式,而怪異,便是數人見識不凡,怕也隻是見過室內女子曾用以休息小憩,何曾見誰家客廳如斯待客!何況,那榻上,鋪了何止一層裘皮!
    那位君卻少主,此刻正半倚半靠躺在榻上,如瀑長發以一根墨色玉簪挽著,流瀉下來的青絲慵懶地散在榻頭,額前的碎發透著幾分屬於主人本性的隨意。他一條腿半屈著,一隻手臂散漫地撐著額,墨色的發絲襯得那露出半截的手臂更顯白皙如玉膚如凝脂。榻前,一名素色衣衫的女子恭恭敬敬地跪立著,雙手虔誠地托著一本書供他翻閱。
    一時,蕭葉玄的腦中隻冒出八個字,嫵媚天成,慵懶恣肆。
    見安承義已經領人過來,站在榻前的遂老微一躬身,這嚴謹肅穆的老者此刻神情慈祥和藹,“少主,人到了。”
    “哦。”君千景抬了抬眼皮,懶散地動了動手指,榻前跪立的女子立刻安靜地退下。君千景並未起身,恣意散漫地抬手指了指麵前的椅子,薄唇輕啟,“坐。”
    態度意外的非常友好。
    隻除了,那張讓人連記憶都泛上惡心味的臉……
    其實單論容貌,那張臉自是無可挑剔,隻是這一份驚豔在看清那無比相似的臉容之後,難得不讓人有種被蒼蠅梗到的不舒服。
    既然主人已經發話,他蕭葉玄當然不會虧待自己,便肆意地上前落座。宋晏二話不說地陪坐一側,而蕭偲,難得規矩地站在蕭葉玄身側伺候茶水。
    三人這一落座,便看到了對麵幾乎整個人埋進寬大的太師椅中的少女。那女子不過十四五歲年紀,不知何時竟從端坐改成盤膝坐在椅上,雙手支著下顎,一雙大眼撲閃撲閃地盯著他們,唇邊笑容甜美,一副天真可愛的姿態。
    不是玉翎珊又是誰!
    遂老麵色有幾分不虞,看在君千景的麵上,隻是輕斥了一句,“胡鬧,少主麵前,豈能無禮!”
    玉翎珊不樂意了,委屈地撇撇嘴,“少主那樣子你都沒說,人家還是你親孫女呢!”
    遂老見她竟當著外人反駁,臉色頓時拉了下來。
    “翎珊……”君千景這一開口,玉翎珊頓時哆嗦了一下,乖乖地放下了腿,坐了個正,一臉的“我有錯我不對我悔改”,安承義瞥了她一眼,眸中一閃而過幾分同情。
    “今兒突然覺得這客廳單調乏味了幾分,用來待客似有不足。適才聞得幾許梅香,倒是雋雅不俗呢……”
    “翎珊這就給千景哥哥折梅去!”玉翎珊話音未落,人便從椅上迅速消失,那般身手,直讓人不禁感慨她的年紀。
    一般這種時候,麵色上過不去的主方都會輕描淡寫一句“治下無方讓人笑話了”,然而,君千景何人,他從不認為有必要跟別人解釋去,何況,這別人,還是他眼裏逃不脫被他整死命運之人。
    聽到玉翎珊口中的稱呼,蕭葉玄眸色一動,淺薄地勾了勾唇。死了一個君千景大小姐,又來了一個君千景少主,這君卻山莊,倒是囂張的很啊!不過……這君卻少主,是在跟他比拚耐性麼?!
    蕭葉玄的視線落在倚在榻上的人身上,一雙黑曜石般的眼眸似笑非笑,隱隱帶著邪佞肆傲的壓迫。察覺到他的氣場,君千景緩緩抬了頭,淡淡勾了勾唇,隻是這簡簡單單的一笑,那種慵懶恣肆的氣勢,任誰也忽略不了。
    一個邪佞尊傲的腹黑,一個魅惑恣肆的妖孽,由相對兩厭到勢不兩立,隻在這視線一觸之間,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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