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
    吳邪……
    誰？是誰在叫我？
    吳邪……
    是誰？
    吳邪……
    對方隻是不停的叫著他的名字，那冷冷清清的聲音特別熟悉，那呼喚他名字二字間波動的頻率無比的清晰，就像是飄蕩在他耳邊一樣……無比的真實。
    他終於意識到了這是在夢中。是一個奇怪的夢，夢裏什麼都沒有，漆黑一片，隻有人反複不停的呼喚著他的名字。冷清的聲音明明渙散而飄渺，但卻又像近在耳畔……
    他曾經追著的不隻是對方的身影，還有對方的聲音。就算對方寡言少語也好，討厭說話也罷，他隻希望對方在他麵前不要吝嗇那隻言片語。但是對方留給他的隻有強烈的疏離感。
    “吳邪……”
    他心中的委屈誰能知道，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受傷了……
    “小……哥……”緩緩睜開雙眼，朦朧間看到的是一雙有著魔力的黑瞬子。
    “吳邪。”當對方再次開口叫喚他的名字時，那與夢中相差的冷清童音，讓他在一瞬間徹底的清醒了過來。
    他熟練的從床邊的木箱中拿出藥箱，消毒、包紮的手法可謂是純熟，因為他已經習慣了。
    小張坤是個大忙人，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出去一趟，回來時身上總會帶著一些傷。雖然每次的傷都沒有傷到要害，但是看到那小小的身體上橫七豎八的傷口，吳邪心裏就有說不出的抑壓。
    他從沒開口問過對方是去幹什麼了，也從沒開口責怪對方不愛惜自己。隻要聞到對方一身的土腥味吳邪就什麼都明白了，或許在更早以前就明白了。
    每每包紮完傷口，小張坤就已經靠在吳邪的身上睡著了。
    吳邪小心翼翼的將小張坤抱上床，蓋好被子，然後輕手輕腳的從屋子裏退了出來，坐在外麵的木階梯上呆呆的看著頭頂的天空。他現在時常會想自己是否應該呆著這裏，恐怕就算他突然消失，也不會有人去在意。
    “你在幹嘛？”正揉著雙眼的小張坤從屋內走出來坐在吳邪身邊問道。
    雖然這個問題小張坤已經問過無數次了，吳邪依舊不厭其煩的回答著：“看天。”
    “天好看嗎？”這樣的問題小張坤也不止第一次問了。
    吳邪這一次卻沒有向以前那樣嫌麻煩的爆粗口，而是淡然一笑，說：“好不好看，要自己看了才知道。”
    小張坤這一次在家待了半個多月才背著行李離去，離去的當天晚上，小南抱著一個枕頭敲開了小張坤的木樓。吳邪半夜迷迷糊糊起來，剛打開門一個小小的身影就撲進了他懷裏。這一下來得太突然，弄得他錯愣了好一會。
    小手臂緊緊抱著吳邪不肯鬆開，沉靜的夜裏溢出輕輕的抽泣聲。
    吳邪並不會安慰人，隻有站在原地任由小南抱著他低泣，就連伸手撫摸對方的頭也是猶豫再三，最終象征性的拍了拍對方的小腦袋以示安慰。
    “我怕……”小南拽緊吳邪的衣服，聳動雙肩說出兩個字。
    這個小女孩隻有哥哥不在身邊時才顯得這樣脆弱。
    吳邪皺了皺眉，將小南抱上床，蓋好被子，順便擦幹遺掛在那雙大眼睛下的眼珠。
    “怕的話今天就睡這兒，我會陪著你。”
    吳邪早上在吊腳樓下目送小張坤和小南的哥哥離開，當時小南就一直抓著他的手臂，咬住下唇在拚命忍耐自己的眼淚，也許在別人看來，小南隻是不舍而已，但是手臂被抓青了的吳邪才知道那小小的心靈，滿滿的都是擔憂。
    “你……不睡嗎？”小南縮了縮鼻子，看到坐在地板上靠在床邊的吳邪問道。
    吳邪隻是輕輕一笑，代替回答。
    “……我做了一個夢……”小南側過身對著吳邪。
    “夢見有兩個哥哥和兩個阿坤哥哥……我分不出哪個才是真的哥哥和阿坤哥哥，然後……我就看到……其中一個哥哥和阿坤哥哥把另一個哥哥和阿坤哥哥……殺了……”小南雙目對著吳邪卻失去了焦距，麵無表情的敘述不禁讓人覺得她還深處夢境當中。
    “……我看見哥哥和阿坤哥哥身上流了好多血……你說，哥哥他們會不會出事了……”
    吳邪沉默的將手撫上小南的額頭，然後向上摸了三下，說道：“這樣你就能睡個好覺了。”
    “……”小南疑惑的看著他。
    吳邪幫她拉好被子：“很多人都說，夢與現實是相反的。”
    “真的？”
    “你這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每分每秒都擔心你哥哥出事，夜晚真的夢到了也不稀奇，你應該放寬心想你哥哥平安回來後你跟他弄好吃的，或者要他在你睡覺的時候講故事給你聽。”
    “……我哥哥不會講故事啊！”或許正因為是單純的小孩子，所以吳邪才能成功的將話題轉移開。
    “……那就讓你跟哥哥講故事聽。”吳邪猶豫了一下說。
    “可我也不會講故事啊！”小南似乎為難的看著吳邪。
    吳邪笑笑道：“那我現在跟你講一個故事，你好好記住，到時候哥哥回來了好講給他聽。”
    小南一聽，雙目頓時一亮，滿臉興奮的點點頭。
    小張坤不在的時候，負責照顧他的都是小南。小南不會介意他是外人，也不會排擠他，對他總是很熱心。吳邪打心底希望，這個小姑娘能每天都露出真心的笑容。
    “那我就跟你說白雪公主與七個小矮人的故事……”吳邪望著天花板想了想說道。
    顯然，這個寨子裏的小孩很少聽過這種童話故事，輕易的就被情節吸引住，故事大概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小南實在是無法抵製瞌睡的侵襲，打著哈欠沉沉睡去。
    吳邪的童年不僅僅是奇聞異事陪伴，還有值得向往的美好童話相伴。小時候聽來，這都是一些情節曲折艱辛，而最後又步入美好結局的好故事，覺得隻要自己到處做好事，總有一天家裏也會有個田螺姑娘，然後幫他把老師布置的作業通通做完。等慢慢大了，就會覺得當時的自己特別幼稚，現實總是不如人意，就算你救了人家的性命，人家也照樣會反過來捅你一刀。所以大人才會說童話故事是專門哄小孩的。
    當初過著平靜日子的小老板，怎會料到因為自己當初的好奇之心卷入複雜的地下中難以脫身。如今來到了這裏，卻發現自身是那麼的格格不入，就像完全是多餘的一樣。他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每天都迷茫的過著……
    “那最後白雪公主怎麼樣了？”第二天，小南醒來後就纏著吳邪繼續講昨晚沒講完的故事。
    “嗬嗬……白雪公主和王子最後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吳邪看著恢複活力的小南微微笑著。
    小南靠在吳邪身邊，獨自沉浸在了故事中。
    “吳邪，你是好人。”過了一會兒，小南說道。
    “嗬嗬……你還小，好人壞人不是這麼簡單就可以分辨出來的。”吳邪輕笑著搖搖頭。
    “哼！少拿我當小孩子看，這個道理我比你懂。”小南不服氣道。
    “哥哥和阿坤哥哥是去下地我也知道，隻是所有人都以為我不知道而已……”說著說著，先前高高抬起的頭慢慢的低了下去。
    “其實我什麼都知道，隻是一直假裝什麼都不知道……倒鬥，粽子，還有阿坤哥哥的手指……”小南並沒有避諱吳邪，隻是最後越說越小聲。
    這一刻，吳邪才徹底醒悟，他一直覺得八歲的小張坤什麼都懂是理所當然，因為他那不為人知的成長過程，但是，從來沒想過在如此壓抑的環境下，過早懂事的孩子其實並非他一人。
    “我也跟你講一個故事好不好。”小南突然抬起頭看著吳邪說道。
    後者順了她的意點頭答應了。
    “每座山中都藏著看守山的妖魔鬼怪，冒犯山的人們會受到妖魔鬼怪的嚴厲懲罰，永遠都被關在山中無法找到出去的路，直到斷盡糧絕，意誌力與精神消磨殆盡，最後在絕望與恐懼中死去。”小南一邊說著，一邊眺望遠處的山頂，仿佛現在所說的就是它麵前的這座山一樣。
    “曾經有5個不信邪的人去闖山，他們順利的進入了山內，一路向前，在山內轉了幾圈後不僅平安無事，而且什麼怪事也沒有碰到，便開始嘲笑這些謠言。正當他們一路有說有笑的打算出山時，突然發現牆上映出的人影多了好幾個，數了一數居然有十個，可是他們確實隻有五個人，那多出來的五個又是什麼？”小南突然把頭扭過來看向吳邪。
    吳邪想了想回答道：“是妖魔鬼怪？”
    對吳邪的答案小南並沒有理會，隻是將目光再次轉移山上繼續說了起來：“領頭的人數了數自己的人數，卻發現人數是對的，這個時候他們才發覺這個山裏不幹淨，立刻加緊腳步離開山內。在慌忙逃跑中，牆上的影子不僅沒減少還在五個五個的逐漸增加，幾人不敢再回頭去確認，隻是拚命想逃出山，卻不料遇見死路被迫調頭，震驚的發現原本隻有五個人的隊伍變成了十五個，而這多出來的十個人正好和進山的那五人長得一摸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