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十八章 致謝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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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遷從馬車裏下來,抬頭看到頂上望春樓幾個字,卻沒有多想,一撣衣袖,“我們樓主什麼絕色沒有見過,這望春樓就算再有名,裏麵的女子難道還能與柳姑娘相比。”
柳霜霜之色已非世間所有,至今為止看到過她全貌的在霧樓裏也隻有君湛然一個人,她尚且不能讓樓主動心,更別說這裏的女子。
駱遷對柳霜霜推崇備至,心裏已認定了唯有她才配的上他們樓主,盡管她外表冷傲,但隻要見過她對君湛然的神態,誰都會希望這一對璧人能成眷屬。
但君湛然卻是個不易討好的人,至今沒有表示,實在叫人心裏著急。
“到了,為什麼還不下車?”馬車上簾幔被人掀起,君湛然一襲月白長袍,臉色在月下好似也蒙上了一層幽冷的光華,肖虎朝麵前紅樓比了比,“樓主,這裏是……”
“花樓。”放下車簾,語聲淡淡,“今日既然是徐太尉相請,難道你還不想去?”
“去去,當然去!”肖虎連聲回答,不斷點頭,他想起一件事來,在開始繪製美人譜之前,他們樓主也曾被人招待去過花樓。
那是幾年以前,那一年,好像還發生過什麼事,自那件事之後,樓主便不再近女色……
想起當年,肖虎背過身去,駱遷看到他黯然之色,知道他記起了什麼,也不再說話,靜靜的打開車門,為君湛然取出輪椅。
以前,他們從未懷疑過樓主是否得了什麼隱疾,也從未想過,有一日會去這麼猜想。
但今日不比當初,他們倒是希望能在這裏找到答案,希望樓主隻是已經心死,而非得了隱疾。
望春樓,日日如春,一個個小巧的圓形燈籠懸掛屋梁,蒙蒙白光猶如月華,燈下,前來此地的客人都是衣著體麵的貴人,不管裏麵如何,在外頭,尋常青樓裏的打情罵俏言語粗俗在此地是聽不見的,有的隻是輕言耳語,是柔情脈脈。
望春樓和其他花樓都不一樣,望春樓也不是普通人去的起的花樓。
聽聞城主和徐太尉請來鷹帥,還有另一位少有露麵的貴客,許多人是聞訊而來,除了樓下隻作吃飯的酒樓,樓上幾層都已被徐東林包下,此刻隻要舉目望去,就可見到二樓花欄處數位佳人憑欄而立,那都是平日裏想見一麵都求而不得的頭幾名花姬。
聽說要招待鷹帥,此地的老板一口答應下來,眾佳人也都打扮停當,以期能以最美最好的姿態來迎接這次的貴客,樓下,早已聚集了不少看熱鬧的人。
站在門前,還未進門,就能聽見樓裏傳來的說話聲,那姿態狂放,說不出的肆意,令人不禁猜想,究竟是什麼樣的人才能這樣言行不羈,仿佛整個天地都被他踩在腳下。
這麼說話的人隻能是南宮蒼敖,他已提前到了,就在樓上,身邊有兩位美人為伴,一個在為他斟酒,另一個不知說了什麼,引得他十分愉悅。
“鷹帥高興,婉婉也就高興了,不過婉婉說的可不是假話,竹露她先前真的是為了見鷹帥你,匆匆忙忙換了衣裙,沒有看路就被自己的裙角絆了一下,那一跤跌的可真是驚天動地。”微微輕倚在南宮蒼敖身邊的女子掩嘴輕笑。
她話裏意思明為調笑,實則卻是稱讚鷹帥的威名,更沒有忘了替自家姐妹鋪路,那斟酒的女子接著便啐了一聲,抬腕欲打,又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的笑,微微紅了臉,那一副楚楚動人之貌,著實令人心憐。
“摔了哪裏,與我看看?”牽住她的手,南宮蒼敖含笑問她。
被這麼一雙眼睛看著,即便本來是假,此刻竹露臉上的那片紅暈卻真的慢慢濃了起來,仿若天邊紅霞,燒到耳根,隻是搖頭,取笑她的女子噗嗤笑出聲來,“難道她還能與你鷹帥說,她摔的不是地方,那臀上到現在還在疼嗎?”
“鷹帥,還不快去安慰安慰你身邊美人!”等著君湛然,酒宴還未開席,徐東林麵前桌上是幾壺好酒,好茶,幾碟精致點心,他找回血玉玲瓏,心情大好,開懷大笑。
臀上雙丘摔著了該如何安慰?竹露抿嘴低頭,手腕已被人握住,帶往懷裏,正心口噗通直跳,樓下卻忽然傳來騷動,原來是有幾輛馬車停下,引來圍觀者竊竊私語。
對她微笑的男人忽然變了副神情,放開她的手,離開座位,徑自到了窗前,往下注視,緩緩說道:“是他來了。”
他?不知道這個他是誰?能令鷹帥如此重視的人,難道便是今夜的第二位貴客?作陪的女子莫不萬分好奇。
窗外,樓下人聲喧嘩。
望春樓到了晚上便車水馬龍,哪裏來的達官貴人沒有見過,早已習慣那些排場,但這一次不同,兩輛馬車都是四騎並駕,八匹馬通體烏黑,毫無一色雜毛,到了門前,一齊停下,蹄上另外包著絲帛,竟沒濺起多少煙塵。
隻見一輛車上下來幾個身穿白衣的人,一模一樣的打扮,白衣勁裝,不用吩咐,一閃身,到了前麵,不知何時有一張輪椅已經停在那裏,椅上有人安坐,身穿月白長衣,紫金紋繡暗暗透光,一手端著翠玉杯,那張淡漠的臉雖然極為英俊,可惜的是沒什麼表情,但不知怎的,卻令人忍不住想去看第二眼。
“幾樓?”此人當然是君湛然,瞧了望春樓一眼,他問在樓下等候他的赤霞城主。
徐東林在樓上先招呼南宮蒼敖,赤霞城城主安佟就在樓下候著君湛然的到來,看到君湛然的輪椅,臉色頓時一變,他居然忘了,若是設宴在樓上,霧樓樓主該如何上去?
不少人都會忘記君湛然身上的殘疾,也許是因為他本身給人的印象過於深刻,他的一雙鬼手,一支妙筆,無不令人忘記他不能行走的事實。
“君樓主既然來了,樓上樓下還不都是一樣,裏麵請。”赤霞城城主安佟含糊的回答,用笑聲掩飾,心裏頗為著急,卻不好表露,暗自打算,酒宴還未開席,現在命人把宴席移到樓下也許還來得及。
“那為何我看他們都在樓上?”舉目望去,二樓窗口能看到幾個人影,其中之一便是南宮蒼敖,偎紅倚翠,好一派瀟灑風`流。
“這……”沒想到他問的如此直接,安佟無言以對,怕會得罪貴客。
“上去。”不用聽安佟的解釋,君湛然微一闔眼,短短兩個字,安佟聽見詫異,那幾個白衣人卻齊齊低頭,“是。”
兩條紫銅木從輪椅上麵的兩端穿過,這時候就會發現這張輪椅的與眾不同之處,上麵和底座竟還設有機關,一眨眼的功夫,它已變得像一頂小轎。
小轎前後共由八名白衣人抬起,座椅紋絲不晃,就在安佟目瞪口呆的注視下被抬起,往樓上而去,駱遷和肖虎,一個在前一個在後,一行人穿過人群。
“快去通報,就說君樓主來了!”安佟在後麵跟上,讓人去通報,其實不用他命人傳話,樓上的人豈會沒有察覺君湛然的到來。
“原來是個……”殘廢二字沒有說出口,竹露並沒有輕視的意思,隻是實話實說,發現不對,即刻住口,但她無心之語卻引來一聲笑,笑聲沉沉,“一會兒你可不要後悔這句話。”
分明是笑,她卻莫名的有些發冷,“鷹帥……”
身邊的男人沒有看她,仿佛是在看著樓下夜色,又好像在看著別的,嘴角若有若無的微揚,那目光卻如此深沉幽暗,無端的令她心頭發顫,“鷹帥,你怎麼了?”
“我不過是沒想到,有人真的會來。”南宮蒼敖的話竹露聽不懂,邊上的徐東林卻聽懂了,嘿嘿一笑,“君樓主就算表現的再君子,畢竟也是個男人。”
徐東林人到中年,為人還是很風`流,否則也不會因為獨寵林秋雁而發生這次的事,逛花樓在他眼裏實為正常,並且風雅,在他想來,君湛然即便再挑剔,這裏也總該有個他能看的上眼的。
“這裏的老板與我相熟,樓裏姑娘隻要他喜歡,隨時可以帶走。”幾杯酒下肚,徐東林說話也肆無忌憚到了許多,曖昧的用手肘一撞南宮蒼敖,“雖說霧樓有天下絕色,但是鷹帥,你我都知道,那些女子都不是普通人,碰不得。”
就算是霧樓樓主,也要顧忌各方勢力,更何況是皇子所托,那些絕色佳人沒有一個是動得了的,雖說君湛然為人淡漠,但隻要是個男人,身在那種環境怎麼可能忍得了,在徐東林想來,身邊沒有美人侍候,恐怕是為了避嫌,為免給人造成誤會,遭人詬病,君湛然才刻意不近女色。
“今日是個好機會,你們既然相熟,就讓他好好在此地享用美酒佳人,也算是我對他的感謝。”徐東林這一番自以為是的解釋,聽到南宮蒼敖的耳中,實在想知道當事者假若知道了會是什麼表情。
樓下的小轎已到樓梯前,樓梯寬闊,八人抬轎,居然在上樓之時亦毫無顛簸,正在往上,上麵忽然衝下一個人,跌跌撞撞,細聲尖叫,“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