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水和郎蕭看著夜淳之快步離開的背影，都輕輕地歎了口氣。
    當時洛香山腳被困，風琬逸本是派郎蕭去請降的，最後卻是雲空代郎蕭而去。郎蕭則憑借出色的輕功，成功逃脫。
    臨走時，雲空對郎蕭囑咐了許多。其中有很重要的一項，就是要他在獲得了穎華公主不欲殺風琬逸的信號之後，托夜淳之送藥茶進去。
    那些是風琬逸曾囑咐雲空的。
    煙水當時並沒有和他們在一起，為了她和雲空兩個，風琬逸本想設法讓雲空脫逃。
    然而最終，雲空還是選擇了陪他一起。
    當天夜裏，夜淳之著一襲黑衣，帶著一個密封的罐子，越過無數殿頂，在天牢前輕盈地落地。
    放了些迷魂煙進去，夜淳之就小心地往裏麵走，沿途見守衛們無一不倒在地上。他一邊往裏走，一邊想，天牢的守衛太差了，等救出風哥哥，就跟泠兮姐姐建議一下，做些整頓。
    好容易走得差不多了，再從最後一道門放點迷魂煙進去，他就可以見到風哥哥了。夜淳之悄悄地舒了口氣，又走了兩步，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像是被一堵牆生生阻住。
    一個人坐在門口，醒著。
    夜淳之心中轟隆一聲，第一反應便是看進那人的眼睛。一眼看去，他輕輕歎口氣，摘下麵罩。
    他應該早想到的，泠兮姐姐的天牢，根本不可能那麼容易攻破。
    “我的親姐姐，你就讓我進去看風哥哥一眼，難道會有什麼問題麼？”
    夜泠兮不動聲色地轉開目光，道：“回去睡覺。”
    “不回去。”夜淳之毫不躲閃地盯著她的眼睛，“你要是想把我也關進去，就關吧；你要是說要殺風哥哥，就殺吧，我也不活了。好了，你還有沒有別的東西拿來威脅我？”
    “我有很多辦法把你弄回去。”夜泠兮淡淡道。
    “好，你強，你厲害！那你有沒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夜淳之大喊，聲音微微有些顫抖。
    “我不準你死，你就死不成。”夜泠兮平靜了許久的眼中終於泛起淡淡的怒氣，微微斜過眼睛，看夜淳之。
    “我說的是風哥哥！”夜淳之的聲音又提高了許多，眼圈微紅，“你知道麼，風哥哥他有痼疾，要日日飲用這種藥茶才能維持生命。”他托起手中的罐子，“現在已經多少天了？你覺得他能不能撐到你們那該死的和談結束？！”
    夜泠兮搭在椅子扶手上的手微微一抖，霍然抬頭望向夜淳之的眼眸，入眼的是淡淡的紅，晶瑩的水。
    她的心微微一顫，過去的一段對話清晰地浮現在腦海。
    “你喝的這是什麼藥茶？”她問。
    “養生的。”風琬逸答。
    “真的？……你好像總是咳嗽。”她直覺地不信，開玩笑地問：“是不是病得不輕啊？”
    “是。”他答得雲淡風輕。
    那時她不知道他是否在開玩笑，隻是他時常傳出的咳嗽聲讓她不安，於是她親自為他又端來了一壺藥茶。
    那種不安的感覺，她現在回想起，仍能清楚地感受到，並在聯係起夜淳之的話後，更深了一層，甚至好像變成了……害怕。
    害怕。
    她怔怔，原來她還是很怕他出事？
    “泠兮姐姐！”在她發愣的這一刻，夜淳之突然衝上前來抱住她，哭得泣不成聲，“求求你！淳兒求求你！放過風哥哥，也放過你自己吧！”
    夜泠兮聞言，身子微微一僵，隨即便覺得有兩根手指點在了她後背的穴道上。
    “對不起，委屈你一會兒。”夜淳之鬆開她，抹一把淚，輕輕舒了一口氣，走到門邊，又輸進去一點迷香，然後推門進去了。
    門開的一刹，一陣劇烈的咳嗽從裏麵的昏暗中傳出，夜泠兮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抖。
    夜淳之走進去，反身想要關門，眼光瞟了夜泠兮一眼，忽然停了手，沒關門，然後就走了進去。
    咳嗽聲便繼續傳出，一陣強一陣弱，幾乎一刻不停。
    看到夜淳之的身影消失後，夜泠兮放在大腿上的拳頭微微握緊，然後便聽到裏麵傳來對話的聲音。
    “風哥哥！風哥哥！”夜淳之從一個獄卒身上取了鑰匙，一邊開門，一邊疾聲喚著風琬逸。
    昏暗中，雲空坐在地上，而風琬逸則躺在那裏，咳嗽不止。
    雲空用臂彎托著風琬逸的頭，見到夜淳之，昏暗中他的雙眸頓時泛起光彩，叫：“殿下！殿下可是帶了藥茶來？”
    “嗯！是！”夜淳之把鎖鏈和鎖隨手扔在地上，衝進去，將盛著藥茶的罐子打開，交給雲空。
    風琬逸勉強咽下了藥茶，夜淳之掏出一塊手絹，擦拭去他唇邊嗆出的茶液。
    “風哥哥，有沒有好一點？”
    風琬逸仍舊在咳嗽，但已經輕了許多，對夜淳之勉強一笑，“好……多了，淳兒，謝……謝謝你。”
    夜淳之使勁搖頭，隨後對雲空道：“雲空哥哥，這藥茶，製成丸劑可還有用？”
    雲空輕輕搖了搖頭。
    失望之色閃過，夜淳之抿抿嘴唇，沉思半晌，似是下了什麼決心，對風琬逸道：“風哥哥，我會爭取每日來給你送藥的！你保重自己，等我！”
    “謝謝你，淳兒，難為你了。”風琬逸淡淡笑道。
    “別這麼說，風哥哥。”夜淳之偷偷地拭去眼角的淚水，“淳兒隻求你……不要恨姐姐……”
    昏暗的燈光下，風琬逸的神情不甚清晰，夜淳之隻聽得他淡淡地“嗯”了一聲。
    見風琬逸雖然沒有明確地答應，卻也沒有表示拒絕，夜淳之就已經覺得很高興了，也沒再多說，就走了出去。
    短短的一段路，他走了好久，不停地做著麵對泠兮姐姐的心理準備。他是實在覺得走投無路了，才會去點她的穴道，雖然他覺得他沒有做錯，可心裏的愧疚感卻揮之不去。
    然而，當他走到門口，他怔在了那裏。
    門口，夜泠兮之前坐的地方，已經空無一人。
    夜淳之微微蹙眉想了片刻，突然便心花怒放起來，忍不住歡呼一聲，跑回去，對風琬逸道：“風哥哥風哥哥！姐姐她答應我每天來送藥啦！”
    風琬逸沉默片刻，輕聲淡笑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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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二第16章：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