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淞聞言，心中一震，微微細起眼眸，抬手一掌，將房門轟擊得粉碎。
    房間裏的黑暗被湘軍的火把驅除了一部分，但深處的床鋪卻仍掩藏在黑暗中，華玉淞眯眼看過去，隱約覺得床鋪的垂簾是放下的。
    “陛下若是非要動武不可，在下也樂意奉陪。來吧。”風琬逸淡淡道。
    “朕沒有這個功夫。”華玉淞站在門邊，眯眼盯著屋內的一片黑暗，突然退後一步，冷冷道：“放火箭。”
    話音剛落，一根銀絲自屋內的黑暗中射出，反射了一道火光，似箭一般，直擊華玉淞咽喉。
    華玉淞側身躲過，身旁持盾的士兵立刻衝了上來，將他護在盾後。
    幾乎在同一時刻，雲空的腰上纏上一根銀絲，一股不大的力量把他向屋內拉，他立即會意，不等銀絲再拽，便閃身進屋。
    黑暗中，風琬逸抱著夜泠兮，和雲空一起迅速躲進密道。同時，火箭點燃了床上的帷幔。
    “公子，您還好嗎？”雲空看不見路，便緊挨著風琬逸，“讓我來抱夜姑娘吧。”
    “你不方便，還是我來。”風琬逸輕聲道，“我沒事。隻是內力損耗過大，有些累。”
    雲空沉默了一瞬，說道：“公子，我們下麵怎麼辦？湘皇沒找到夜姑娘的屍身，定不會善罷甘休，恐怕咱們很難逃出這裏，隻能等影衛來救了。”
    “這裏還存著些食物和水，我們還能撐幾天，且看看再說吧。”風琬逸輕歎一聲道，停下腳步，似乎是坐在了什麼地方。
    “不用。”
    第三個人的聲音突然傳來，風琬逸手一抖，又趕緊抱緊了夜泠兮，柔聲道：“你醒了？”
    “嗯……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夜泠兮啞聲道。
    “嗬。”風琬逸一笑，“你對不起我的地方早就不少了，不差這一次。”
    “華玉淞會很快撤退，湘軍會很快撤離景國，戰爭會很快結束。”夜泠兮艱難地說道，虛弱的聲音難掩語氣中的快意。
    風琬逸沉默許久，於黑暗中無聲地歎息，緩緩道：“以身為餌，險些喪命，值得麼，泠兮？”
    “在其位謀其政，我別無選擇。”夜泠兮淡淡道。
    “做那一國之主有什麼好？”風琬逸輕聲道。
    夜泠兮輕笑，“我喜歡那種感覺。”
    大火在聞音樓中熊熊燃起，華玉淞站在那裏，淡看漫天火光，臉上表情極是複雜，仿佛隱著千般情緒；又極是簡單，仿佛什麼情緒都沒有表現出來。
    火憑風勢，向遠離有珠簾的房間的方向蔓延。
    不一會兒，隻聽外麵一陣騷亂，華玉淞蹙眉回頭，卻見一副將帶著一身血跡，踉蹌著跑到了院門口，便跌倒在地，掙紮著對守在那裏的士兵說了幾句什麼，那士兵臉色一變，急急向上跑來。
    那士兵奔到華玉淞麵前，跌跪在地，“陛……陛下！程將軍在皇宮中了埋伏，部下死傷近半，情況不妙啊！”
    華玉淞聞言臉色乍變，轉身欲走，卻又回頭，蹙眉看了一眼越燃越大的火焰，狠狠握拳，然後猛然轉身離去。
    因為重傷在身，疼痛未止，精神不濟，與風琬逸說了幾句話，夜泠兮便沉入了睡夢之中。
    沉睡中有一個溫柔的聲音在叫她，她費力地睜開眼睛，眼前卻是模糊一片什麼都看不清，但她辨得清那個聲音。
    那個聲音對她說：“湘國撤軍了。”
    她不由地扯動嘴角，費勁地露出一個欣慰的笑，下一瞬卻又陷入了沉睡之中。
    醒來時，夜泠兮耳邊傳來嘩嘩啦啦的雨聲，很響很急。
    她睜開眼睛，卻險些以為自己的眼睛瞎了，驚慌了片刻，才明白是被人蒙上了眼睛。
    隨後她便發現自己上半身穴道被封，上身除了腦袋外都是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頓時怒上心頭，大吼道：“風琬逸！”
    “怎麼了？”
    淡到極致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夜泠兮才知道，原來風琬逸就坐在她的身邊。
    “你封我的穴道幹什麼！”夜泠兮怒道。
    “看來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底氣很足。”風琬逸淡笑道。
    “我的秘密你都知道了，作為交換，你應該給我看你的容貌。”夜泠兮理直氣壯地說道。
    “我倒不想知道你的秘密呢，誰讓你自己跑到我這裏來？我的房子毀了四五間，我還沒讓你賠，你還要跟我‘交換’？”風琬逸淡淡笑道，聲音裏含著一絲欣悅，說完之後卻掩唇輕咳了起來，斷斷續續，竟一時停不下來。
    “……你沒事吧？”夜泠兮輕聲問道。
    “沒……沒事。”風琬逸使勁壓製著咳嗽，半晌才止住，淡淡補充一句：“被你氣的。”
    夜泠兮還沒答話，房門突然響了一聲，一股屬於雨水的清新氣息湧進屋子。
    雲空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裏邊放著兩碗藥，還有一些紗布。
    雲空將托盤放在桌邊，道：“公子，這大碗裏的是夜姑娘的，這小碗裏的是……”
    “咳……”風琬逸又咳了一聲，雲空突然住口。
    夜泠兮看不見兩人的神色，卻能感受到此刻氣氛的異常，心裏微微一顫。
    “放在這裏吧，我喂她。”風琬逸淡淡道。
    “那……”雲空欲言忽止，抬手握了握風琬逸的右手——紗布包裹著的右手。
    “你先拿出去吧，我喂她喝了藥再說。”風琬逸輕聲道。
    “是。”雲空點頭，退了出去，輕聲掩上了門。
    風琬逸伸出兩隻手，一隻握了握大碗，一隻握了握小碗，然後鬆開小碗，將大碗端在手中，用勺子舀起一勺藥湯來，吹涼。
    夜泠兮凝神，透過雨聲，她可以隱約聽見他吹氣的聲音，一時間覺得心裏非常的安寧。
    她記得，重傷昏迷之後，她曾經因為劇痛而醒來過，雖然很快被人點了睡穴，但醒來的一瞬間所看到的那張麵容，卻深深地印刻在了她的腦海中，於之後的醒時和夢中屢屢浮現眼前。
    她不由地露出一個得意的微笑，他費盡心思地隱藏自己的容貌，卻還是被她看在了眼裏，記在了心裏。
    但這是她的秘密，不要讓他知道，盡管那樣可以氣氣他。
    “喂？”他突然道。
    “嗯？”她應了一聲。
    他不再說什麼，將勺湊到她的唇邊。
    一股極其難聞的藥味撲麵而來，她皺了皺眉頭，下意識地轉了一下頭，躲開那恐怖的勺子。
    勺子停在她臉頰的不遠處，他淡淡道：“把頭轉回來，張嘴。”
    “不喝，太難聞了！”夜泠兮撅嘴。
    “難聞？”風琬逸淡淡反問了一句，“那我叫雲空來，換一種更難聞的，直接給你灌進去。”
    夜泠兮一時無語，乖乖地轉回頭，將嘴張開，對準那藥味的源地。
    風琬逸毫不遲疑地將勺子裏的湯藥倒了進去。
    喝完藥，風琬逸將碗放下，又端起另一個碗，湊到嘴邊，連勺子都沒用便一口氣喝下。
    “很好喝？”夜泠兮突然問道。
    風琬逸沉默了一下，“這藥茶我喝了很多年，早習慣了。”
    夜泠兮彎彎嘴角，她還記得那藥茶的氣味，現在他喝下的，根本不是那藥茶。
    但她並不想點破他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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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33章：是哪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