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玉淞微微側身，躲過夜泠兮朝他伸出的尚未出鞘的劍，伸手摸過自己放在桌上的劍，一個翻身再次躲過夜泠兮的襲擊。
    不等他站穩，夜泠兮再次攻來，兩人飛速過了幾招，隻聽“嘩啦嘩啦”的幾聲，杯子碗碎了一地。
    華玉淞退後兩步站住，手裏還穩穩端著剛斟滿了的酒盞，道：“喂，別砸了人家的東西啊！”說完有些匆忙地將酒一飲而盡。
    “今天這家酒樓我花大價錢包下了，我想怎麼砸就怎麼砸！”夜泠兮手腕一轉，換了個持劍姿勢，仿佛那劍每時每刻都會直刺出去，“看招！”
    夜泠兮第一劍便先擊碎了華玉淞手中的酒盞，華玉淞不由暗暗感慨自己的先見之明，使得一盞好酒免遭浪費。
    兩人先是在酒樓裏大戰一場，待到裏邊的桌子椅子杯子盤子一個完整的都不剩時，夜泠兮才覺得收回了包酒樓的成本，出劍方向一轉，逼著華玉淞跳出了酒樓的窗戶，她隨後便也跟了上去。
    瑜都城的郊外，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佇立在空曠的原野中，在這個晴朗的夜晚被裹上了一層月亮的銀輝，極是美麗。
    天上分布著疏星幾顆，月亮一邊柔柔地將清光灑向大地，一邊不動聲色地變換著位置。
    兵器碰撞聲消散後，兩個人影向著大樹的方向，慢慢地移動著步子。
    走到樹下，華玉淞長噓一口氣，把劍隨手一扔，就地坐下，身子向後一倒，四肢張開癱倒在柔嫩的綠草上。
    左手剛碰到地麵之時，華玉淞瞳孔驀地放大，“噝”地倒吸了一口涼氣，迅速將手縮回，猛地坐起身，把左手拿到眼前來，看了看手背上尚在流血的傷口。
    夜泠兮緊跟著他也來到了樹下，在他身邊坐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瓷瓶丟給他，“外敷的傷藥。”
    華玉淞撿起瓷瓶，卻也不急著上藥，而是驚愕地看著夜泠兮，“你準備得也太齊全了吧？”
    她此前是做了多麼充足的準備啊：準備好了理由來找他打架，事先買下酒樓裏的東西等著他陪她砸，一路對他窮追猛打逼著他飛了大半個瑜都城最後“恰巧”來到他們經常比劍的郊外，甚至連他受傷後要用的藥都提前準備好。
    “看來你今天晚上早把坑挖好了等著我往裏跳？”華玉淞挑眉看著夜泠兮。
    “你跳得不錯，我現在心情好多了。”夜泠兮笑嘻嘻地向後一倒，雙手墊在腦後，躺在草地上，望著夜空，清澈的眼眸中蕩漾著融了月光的笑意。
    華玉淞好笑地收回目光，拔出瓷瓶的塞子，將藥粉撒在左手手背的那道劍傷上，隻撒上一點，一陣刺痛就激得他不由皺緊了眉。他忍痛繼續上藥，咬了咬牙，勉強擠出一個笑來，“嘿嘿，認識你，我算是倒黴透了。對一個國家作戰，還得先送上門來，以血肉之軀幫他們的掌權者調整心情。”
    夜泠兮笑吟吟地望著月亮，過了一會兒突然問道：“喂，那夥人是你派的麼？”
    “不是。”華玉淞幹脆地答道。
    “嗯。”夜泠兮深吸了一口氣，映在眼眸中的月光緩緩沉入深潭般的眼波裏，“那你也是與人合謀來害我。”
    “我保證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華玉淞將瓷瓶塞子塞好，從黑衣下的白色內袍上扯下一段布條，一圈一圈地纏在傷口上。
    “說明你也被人利用了。”夜泠兮揚起一個更開懷的笑容，“哈哈，這樣我就更順氣了！”
    華玉淞將手遞到夜泠兮麵前，讓她幫他打一個結，然後問道：“你真的生氣了？”
    夜泠兮將布條的兩頭繞成結的形狀，猛地用力一扽，華玉淞吃痛得倒吸一口氣，頓時明白這個問題已經無需她用語言來回答了。
    “當然生氣，不然我今天找你來幹什麼？”夜泠兮翻個白眼，還是又用語言回答了他一次。
    “出氣。”華玉淞笑道，也向後倒在草地上，臉朝上望著夜空。
    暗藍色的夜空中漂浮著幾朵淡雲，疏星點綴其間，月亮四周暈開一塊不同於其他地方的明亮，極目遠眺，也看不見蒼穹的盡頭。
    兩人就這樣躺了不短的一段時間，經過了近兩個時辰的激鬥，無論是主動出擊的夜泠兮還是被迫應戰的華玉淞都不免有些精疲力竭。
    四周一片寂靜，隻有兩人輕而緩的呼吸聲。
    “泠兮。”閉目養了一會兒神的華玉淞忽然睜眼開口，“我半個多月前去過一次聞音樓。”
    “哦？”夜泠兮有些驚訝地側過頭，“見到風琬逸了？”
    “沒有。”華玉淞搖頭，“他不肯出來。”
    “我猜也是。”夜泠兮毫不意外地笑了笑，“我想了很多辦法，強攻還是智取都成功不了。”
    “那你沒有懷疑過嗎？”華玉淞好奇地問道。
    夜泠兮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摻雜上一點兒似乎是困惑的神色，半晌沒有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麼。
    華玉淞看著天空，也隨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問道：“泠兮，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
    夜泠兮從沉思中被喚醒，似是稍有一些驚訝，失笑地看著他，“怎麼可能？我連他的麵都沒見過。”
    華玉淞隨著她也笑了，卻一言不發，隻是繼續望著夜空。
    “我隻是……好像隻是，不願意懷疑。”夜泠兮微微蹙眉，臉上的困惑又濃了一些，似是對華玉淞說話，又好像自言自語，“就是……不由自主地，就不去懷疑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華玉淞靜靜地聽著，不語。
    夜泠兮整理了一下思緒，“其實那些問題我也想到過：他為什麼不願以真麵目示人，為什麼從不過問我的身份來曆……甚至你知道嗎，在第一次遇到他之前不久，我曾經遇到過一夥兒來殺我的人。為首的那人的眼睛，很像他的那個貼身隨從。”
    華玉淞微微蹙了蹙眉。
    “可是這些問題隻是在我心中一閃而過，現在恐怕是我第二次想起。我從來沒有特意地仔細分析過答案，也沒有因此而對他多提起一絲一毫的警惕。”夜泠兮輕聲說著，自己笑了一下，“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華玉淞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無奈地搖了搖頭，半嚴肅半開玩笑地說道：“不過，泠兮，人說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這前半句你不承認也罷了，後半句最好還是記得。”
    “嗯。”夜泠兮笑笑應下。
    又靜靜地躺了一會兒，華玉淞道：“好了，天都快亮了，我得走了，你也趕快回去吧。”
    說著，他用右手撐了一下地坐起來，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身看著還躺在那裏的夜泠兮，有些奇怪地問道：“你這是什麼傷藥啊？上了這麼長時間了，疼得還是這麼厲害。”
    “這可是我挑了半天才選中的。”夜泠兮一臉無辜地說道，“其它的可疼不了這麼久。”
    華玉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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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21章：半部奇兵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