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間兩人已過了數十招，疾風驟雨停息之時，華玉淞拽緊銀絲的手驀地一鬆，朗聲笑道：“聽聞閣下功夫超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方才多有得罪，還請見諒。”
    風琬逸聞言微微一怔，沉默了片刻才笑著答話：“兄台言重了。兄台武功亦是不凡，兄台麵前，在下怎擔得起‘超絕’二字。”
    華玉淞聽他口口聲聲稱自己作“兄台”，雖隻是個敬稱而已，但他腦海中卻回響起夜淳之那句風琬逸“肯定比你年輕”，臉色便頓時暗了下來。
    縱然心裏已燃起一點小小的怒火，華玉淞麵上卻仍保持著無比平和的笑容，但聲音還是冷下了幾分，“閣下太過自謙了。在下是泠兮的朋友，聽她說閣下坐於簾後不肯以真容相見，心中不免存了幾分疑慮，今日特來拜訪。”
    “嗬……”風琬逸聞弦音而知雅意，卻也不惱，隻淡淡一笑，“兄台拜訪在下的方式倒是很有些特別。”
    “過譽了。”華玉淞一挑眉，嘴角勾起一個弧度，“在下不過是憂心泠兮，還請莫見怪。”
    “夜姑娘常常來此對在下胡攪蠻纏，為見在下的容貌不惜頻頻以武力相逼，若不是在下攔著，怕是早已掀翻了在下的茶樓，倒不知她有哪裏可令兄台憂心的。”風琬逸慢慢悠悠、不慌不忙地說道。
    華玉淞被風琬逸的話噎了一下，卻不由地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想了不過片刻便接道：“若非閣下有心隱瞞真容，泠兮也不會如此，在下今日亦無需到此了。”
    “但兄台既然來了，不如小坐片刻。”風琬逸淡笑著挑開話題，“雲空，上茶。”
    “不忙。”華玉淞道，“從泠兮處聞得閣下所製蘭雪酒，兼有茶之色、香及酒之味道，在下心向往之，不知今日可否……”
    “不可。”一句話尚未說完，便被風琬逸開口打斷。
    華玉淞萬沒有想到風琬逸竟如此斷然地拒絕，打破兩人之間表麵的互敬，一點麵子都不給他，不由怔了一下，忍怒道：“為何不可？”
    “如果在下沒有猜錯，便是兄台，把在下送給淳兒的一壇蘭雪酒喝盡了吧？”
    華玉淞身子一僵，“呃……我就是嚐了一口，覺得很不錯，就多喝了幾口……”
    風琬逸淡淡一笑：“在下的蘭雪酒隻適合慢酌，不適合豪飲，兄台不似諳熟品酒之道的人，已經浪費了在下的一壇蘭雪酒，莫非在下還要讓它被辜負第二次麼？”
    一句話將華玉淞勉強壓製的怒火頓時激了起來，他活了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有人敢說他“不諳品酒之道”，若他不懂品酒，這天下誰懂？
    華玉淞怒極反笑，雙眸含了笑，便霎時綻放出異常奪目的光彩，映得他整個人神采奕奕，愈加俊朗非常，“在下究竟懂得幾分品酒之道，閣下不妨一試？”
    “不必了。”風琬逸慢慢起身，“天色已晚，兄台可願留下來用些粗茶淡飯？”
    見他完全無視他展現自己品酒技術的要求，華玉淞極為不快，暗暗地用力喘了一口氣以舒緩憤怒，再加上風琬逸留他用飯，似是默許了他見他容貌的要求，他才勉強讓麵上的笑容不致消失，“多謝閣下厚意。如此，閣下是願意出簾相見了？”
    “自然不是。”風琬逸笑道，“在下在自己房中用飯，兄台請隨雲空去樓下的雅間。”
    華玉淞終於忍不住地怒了：“喂，你說你到底為什麼不肯見人啊？”
    “在下相貌醜陋，入不得兄台貴眼。”風琬逸微笑道。
    “我說，一個大男人，容貌有那麼重要麼？何必躲躲藏藏的！”華玉淞繼續激道。
    “不重要，所以兄台不看也罷。”風琬逸淡笑道。
    ……
    “既如此，在下還是先告辭吧。”
    “天色已晚，兄台不餓麼？”
    “氣飽了！”
    站在門口的雲空見華玉淞氣衝衝地朝門口走來，而風琬逸也沒有阻攔之意，便連忙讓開了門口。
    看著華玉淞的身影消失，雲空終於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走進屋去，對著珠簾笑道：“公子，穎華公主的朋友，倒與她有幾分相像。”
    風琬逸輕輕舒了一口氣，淡笑道：“我沒想到，夜泠兮那個‘朋友兼敵人’的人竟然是他。”
    “哦？公子認識他？”
    “湘國皇帝。”風琬逸點頭道。
    “啊？”雲空滿臉驚詫之色，語氣也禁不住有些激動。
    “大約兩年前，父皇曾邀湘皇赴宴，我那時聽到過他說話。”風琬逸道。
    “那……他今日來此，可是有什麼別的目的？”雲空微微蹙眉。
    “他從夜泠兮口中得知我隱瞞真容與她交往，必會懷疑我通過穎華公主而對景國別有所圖。他口上說因憂心夜泠兮而來，倒不如說是為探我底細而來。”風琬逸說著，淡淡地一笑，“卻沒料到，反倒暴露了他自己的底細。”
    雲空想了想，遲疑了一下，還是忍不住問道：“已經時隔兩年，公子您確定不會聽錯？”
    他所聽聞的現任湘皇，十六歲即位，不久便以雷霆手段扳倒了以輔政大臣名義把持朝政的四名權臣，獨攬大權；之後大力推行新政，加緊編練軍隊，僅用了三年時間，就使得湘國成為曦朝及四國中力量最為強大的國家。
    雖然年齡看起來差不多，但如此威名赫赫的一位傳奇帝王，怎麼看也不像是剛才那個有些孩子氣的玄衣男子。
    “應該不會錯。”風琬逸輕笑著搖搖頭，“我便當他是，就算他不是，也沒太大關係，頂多少一些趣味罷了。”
    “公子想如何做？”雲空輕聲問道。
    “景國宮變之後，雖然經了穎華公主的手，局勢尚算穩定，但人心定然不齊，對我們也算是一個好時機。”風琬逸平靜地說著，忽而一笑，“我這樣想，湘皇更會這樣想，此時定忙著尋找借口。不如我便為他提供一個吧。”
    雲空舉步走進簾內，風琬逸在他耳邊耳語了幾句，雲空邊聽邊點頭表示明白。
    說完，風琬逸又笑了一下，似是對雲空說，又似是自語：“如果他確實是，我正好可以看一看，他和夜泠兮，究竟是如何既作朋友，又作敵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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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18章：湘皇親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