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七、竹樽 飲茶 鬥劍 深穀 笑談 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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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椅、竹桌,這樓內所有的東西都是竹製的,連盛茶的杯具也是竹樽。
竹樽飲茶,別有妙趣,其中泛著特異的清香,分外沁人。目視樽中,但見仙茶色澤綠翠,付一笑等人砸嘖了幾口,更覺鮮爽濃醇,於是讚不絕口。
雲霧仙茶在江南與中原都是極少能飲到的。又一陣兒,付一笑道:“誒,你看這茶的氣兒,淡白生青,真是奇了!”藍藥仙朗聲一笑。耿書雲品了幾口笑道:“仙家妙品,我喝了好幾年,每次飲來,都有不同。”
吳若離道:“隻是雲兄今天沒福氣了,藍先生等雲兄醒來一定要與他補上!”燕頂天道:“我看我你想喝吧!”藍藥仙咦了一聲,眾人移目,見承訓搖頭晃腦的,細細一看,原來是這小子早將茶給喝光了,又添了幾次水,不禁大笑起來,幾個童子也在一旁對承訓嗤之以鼻地嘲笑,承訓也不管,說了聲:“我去看看我雲叔叔。”便溜之大吉。
藍藥仙不悅道:“早知如此,就不給他喝了!”
付一笑等也暗自有些嗔惱於他壞了雅興。
匆匆過了兩日,天色向晚時分,雲天涯醒轉,藍藥仙特製了一副藥,雲天涯依言服下,並對藍藥仙稱謝不已。
藍藥仙道:“雲兄弟,我在與你運功之時,發現你體內有一股極為陽剛的正氣,不知何來?”
雲天涯道:“不瞞藍先生,此是我義兄虯髯客在離別中原之時暗傳的紫微真氣。”
藍藥仙乍聞虯髯客之名,不覺一怔,道:“原來你竟是虯髯客的結拜兄弟?我怎麼沒有聽說過?”
雲天涯便簡略地說了與虯髯客的結識過程,藍藥仙道:“雲兄弟的經曆也算是有意思,其實若非紫微真氣,隻怕你早已命喪了,所以,你要感謝的還是你那位結拜哥哥,哈哈!”
雲天涯正要說話,藍藥仙道:“別動。”一根金針紮在了雲天涯的腎腧穴上,雲天涯的額角滲出汗來。
藍藥仙道:“現如今你須當補精養氣,你不妨按照虯髯客教你的法子練一練,再加之我給你的調理之法,很快你就能恢複了。”
雲天涯道:“多謝藍先生!”
藍藥仙笑道:“你既已有這等功底,怎麼不學點武功?”
雲天涯笑而不語,藍藥仙也不再問,囑咐他好好休息,便自去了。
燭火下,雲天涯念起一個人來,一個溫柔的女子,他的心跟著一動,緩緩睡去。
隱約中,似聞有兵刃破風之聲,他也沒多想,也自然不會知道是江玉門和花展葉在外比劍切磋了。
月色下,二人兔起鵠躍,雙劍森然,不時大笑,一旁有付一笑、燕頂天、吳若離、承訓、耿書雲、藍藥仙還有幾名付一笑的隨從水手在微笑以觀。
花展葉衣袂飛舞,江玉門劍氣飄揚,或輕挑,或慢撩,或擋或刺。
原來在用過晚飯之後,這江玉門便執意要和花展葉較量一番,二人就在此鬥將開來,花展葉卻有些不太情願的樣子,但是拗不過他,也隻好奉陪。
耿書雲道:“能在花兄漫旅經天的功夫下走這麼多招的人不多啊!”
藍藥仙道:“花兄的劍法稍遜玉門一些。”
付一笑道:“哦?”
藍藥仙也不解釋,隻道:“若非漫旅經天相助,花兄不出二十招必敗於玉門。”
付一笑為自己適才所問慚愧不已,因為他也看出來花展葉在劍招上與江玉門的差距,花展葉劍術稍顯花俏,雖也淩厲,但不及江玉門精準,而之所以花展葉稍占上風,乃是因各方麵的優勢互補。
江玉門一劍斜刺,花展葉腳步騰挪,幾位行家紛紛一笑。
吳若離道:“其實花兄如能專注一道,成就一定是遠勝玉門的。”
藍藥仙道:“可惜的是咱這花兄並不能做到專注。”
耿書雲、付一笑相顧莞爾。
燕頂天道:“看來我眼中的劍術名家又得易主了。”
花展葉聞言大笑,將一樹桃花掠落在地,拱手笑道:“江兄,聽到了沒?今兒比試,花某甘拜下風!”
江玉門收劍一笑,道:“真是暢快,哈哈哈!”
藍藥仙道:“好啦,這打也打過了,咱們也各自去睡吧,明日我帶你們去拜會一個人。”說著神秘地看了看江玉門,一襲月色,為所有人的發際眉宇都染上了幾分寂寞的色澤。
忽然,承訓啊的一聲,燕頂天一回頭,隻見承訓撫著肚子叫苦不迭,藍藥仙連忙捏住承訓的脈門,罵道:“準是那幾個臭小子幹的!”一旁的樹叢裏立馬鑽出幾個小兒,又大笑拍掌又吐舌頭,吳若離、燕頂天啼笑皆非,花展葉無可奈何地看了看付一笑、藍藥仙、耿書雲。原來,先時這幾個小兒在承訓吃的飯菜裏下了瀉藥。
於銜鬥道:“哈哈,當真是寧罪君子,莫罪小人!”
一個童子厲聲道:“哼!嘴放幹淨點兒!”
話音方落,就聽得嗖嗖連聲,數枚鐵蒺藜朝於銜鬥撒來,耿書雲一袖掃落於地,搖頭不已,看來這幾個童子讓他很是頭疼。藍藥仙嗬斥了幾句,童子們一哄而散。
這幾個童子,都是藍藥仙在饑荒流行那些年於嶺南收養的孤兒,自小就慣著他們,待其如親子,哪曾料到這幾個小兒如今會這麼調皮。耿書雲也是沒少被這幾個小兒捉弄,後來忍無可忍隻好發狠,這幾個小子才怕了他。藍藥仙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耿書雲道:“你們是不知道,連山上的猴子都怕他們得很!”於銜鬥哈哈一笑,燕頂天道:“那真的是山大王了!”耿書雲道:“可不是嗎?所以啊,對這幾個臭小子千萬別客氣!”藍藥仙苦笑。
付一笑、花展葉、吳若離、燕頂天等人互相說笑一陣兒,也自歇了。
雲天涯睡至半夜,暗覺一陣暖流在體內蔓延,那暖流飽滿大氣,力若千鈞,先由小指之下,斜走足心,過足跟,過肝肺,繞於喉舌之間,貫注於胸中,於是一陣清朗襲至腦門百會,然後沉沉睡去。睡夢中,又感到有人用針在紮刺他的經脈,手三陰、手三陽、足三陽、足三陰頓生通泰,他知道,那是藍藥仙在為他療傷。
翌日天明,便已醒來,竟可下床走動了。
躺了這麼多天,乍見陽光,乍迎清風,一時有些恍然,又想到眉娘以及她腹中的孩子,心情便複雜了起來,他真想一下子回到妻子身邊,而遠在千裏的許眉娘每日也是為他擔憂,時時在守望著丈夫歸來,幸好,有嫣然在陪著她,解了他許多的煩悶。
天邊有雲,翻翻卷卷,纏纏繞繞,雲邊還有一顆未隕的長星,閃動著暗藍色的光,山穀中,傳來水流潺潺,鳥雀蟬鳴,風光旖旎得讓人迷醉,不禁有神仙浩慨:藐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不食五穀,吸風飲露,乘雲氣,禦飛龍,而遊乎四海之外。莊子的《逍遙遊》最適宜在此間吟誦一番了。
於銜鬥、承訓等人也自高興,承訓一直扭著雲天涯說話,雲天涯氣尚未完全恢複,隻是聽他說著,不時頷首。
藍藥仙命童子布置早飯,卻在一片雲穀之中,仙風嫋嫋,遠方傳來簫聲,琴聲,以及古寺的鍾聲,青石桌上是八九盤素菜,飯用的是檀木蒸就,所以香味異濃,眾人都有種幻夢之感。
丹頂鶴翱翔飛過,在聳雲的枝頭棲息,幾個童子嘻嘻哈哈,跳竄於山石周圍,出沒於雲濃雲淡之間,這幾個童子原本想將承訓拉入一夥耍子,可承訓並不怎麼搭理,他們也道沒趣,便也算了。
紅衣童子給眾人介紹道,這盤青葉子菜叫一盤清風入口舌,那盤矮瓜叫紫氣東來養丹田等等,付一笑等人都說有趣。
雲天涯飲下一杯雲霧仙茶,讚道:“真是好茶!醇香有韻,餘味綿長,藍先生真是活神仙呀!”
藍藥仙道:“哈哈哈,世人都說那神仙好,其實啊,神仙也沒什麼好的!”
耿書雲揶揄道:“你真當自己是神仙啦!”
藍藥仙將一粒花生米扔進了耿書雲的嘴裏。
耿書雲道:“話說你這個神仙連喝酒的錢都沒有,還把劍給賒了……”於是說了藍藥仙賒劍買酒一事,眾人也隨著調笑了一番。
承訓就想,若能永遠這般笑傲江湖就好了,似乎那些仇恨陰影在這一瞬間散去了一般,又想,可惜啊可惜,笑傲江湖做神仙,哪有那麼容易?隻怕即使自己要做什麼神仙,有人也不會答應的。
雲天涯夾了一筷菜給承訓,衝他微微一笑,好似看出了他的心事,眼中隱有嘉許之意,其實,承訓生性豁達,雖然幼遭亂離,所遇之人也俱是豪傑,坦蕩磊落,將仇恨之類的看得很淡。而這,也正是虯髯客、蕭夢、雲天涯等人所希望的,避居江湖,笑傲山野,有何不可?可是不知何處,總有一雙眼睛在死死盯著他,仿佛漫天巨網,逃也難逃。又者,父親之死,總也是難以釋懷的。所以,這個中的滋味,實在難言。
正想著,藍藥仙又說道:“前幾日,玉門老弟的師傅,柳時風,在他的劍廬擺了一個棋局,乃是個殘局,名作九子璿璣,挺有意思的,據說誰若能將殘局解破,他就把他廬中藏劍悉數相送。”
付一笑腳底浮過一片雲,他看看江玉門,笑道:“哦?竟有此事?”
雲彩雲氣間,花展葉道:“這九子璿璣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藍藥仙衣袂帶風,緩緩地說道:“我隻能說,這局棋,誰如果能破了,必定是出將入相之才!”
雲煙遮擋著的付一笑道:“哦?”
花展葉、於銜鬥、燕頂天幾人都麵露疑惑。
朦朦朧朧的雲影裏,藍藥仙道:“我絕非虛言,可惜啊他擺了局一直到現在都無人能解破,連我也不能,耿兄也不能。”
吳若離道:“莫不是個死局?隻怕他自己也不能解吧?”
藍藥仙道:“若是死局,我早就將他的棋盤給掀了!”
耿書雲道:“自三個月前,他設下這九子璿璣局以來,已有不下三十名高手敗北而去,比如那位塞北觀音。”
到塞北觀音鐵夢秋,幾人麵麵相覷,沒想到他會於此出現!
耿書雲繼續道:“據聞那日鐵夢秋在劍廬弈棋三日,無功而返,還把自己身上的長袍輸給了柳老怪,後來,姑蘇的袁公子、海南劍閣的閣主趙輕侯、雲夢穀的風情娘子、華山派的大劍客公孫千仞、莫愁湖的秋忘語、落霞島的黃東耖等人都接連敗去。”
藍藥仙笑道:“我也是沒想到這柳老怪還真有幾下子。”
耿書雲道:“哈哈,不瞞各位,這棋局,我是和柳老怪戰了個平手,藍藥仙卻輸了一子,將自己的頭巾輸給了柳老怪。”
藍藥仙斜了他一眼,眾人莞爾。
付一笑道:“哦,所以,昨日藍先生說要帶我們去拜會一人,想來正是他了。”
藍藥仙道:“不錯,我看諸位也是豪傑,去見識一下,也未為不可,說不定,其中有誰,就可以破了那局棋呢?”說著看看江玉門,江玉門一歎。
自從來到羅浮山,江玉門就一直心事重重的。
藍藥仙道:“待會兒咱們就過去,先吃飯,來!”
隻聽得碗碗筷筷碰碰撞撞,談笑飲食一陣子即杯盤狼藉,看來,那些素菜還有幾分名堂。
飯罷,藍藥仙帶頭舉步,雲天涯、於銜鬥、付一笑、承訓、花展葉、耿書雲、吳若離、江玉門幾人跟著他一同往劍廬走去。一路上,耳邊始終回響著悠長跌宕的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