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十一年前，同樣是十四歲的那一年，莫遠章的父親莫百侯，帶著微微的酒氣，把自己唯一的嫡氏長子叫到了一向寂靜無人的庭院角落。春日紫藤花開得正盛，細碎的花瓣，簌簌而下，落在父子兩人的雙肩，一向冷厲嚴肅的父親，竟然抬手為莫遠章拂落了幾片淡紫色的花葉，抿著唇角，望著自己麵前垂首而立的孩兒。
    
     很少被父親叫到近前的少年，為這突然溫柔的而緊張屏息。看著這樣的莫遠章，莫百侯不由自主把自己的手掌，放在了兒子的肩膀。
    
     “遠章，父親今日有些話想要說，雖然，不知道，你這樣的年齡，是否可以接受……對待這方麵的事情，你一向比較遲鈍……但是，父親，今天，想要和你說說有關愛情的事……”
    
     “啊……”一向管教嚴苛的莫遠章猛然抬頭，紅暈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尖。“父親大人……”
    
     “嗯，是呢，看來，遠章果然不懂呢……”莫百侯輕輕歎了口氣，揉了揉兒子的肩膀，“父親是個男人……男人對一個不是親人，又算不上朋友的女人好，可能是因為愛情，但是，也可能不是因為愛情……”
    
    “啊……”莫遠章還是一臉的不解，“我不懂……”
    “哈哈哈，”莫百侯揚起下巴笑了笑，“看來，為父當初一早給你和唐家小姐定了娃娃親，真是對啊，等你這個呆子明白什麼兒女情長時，恐怕，好人家女兒都被嫁出去了！”
    “父親大人……”提到自己的小小未婚妻，莫遠章登時紅了臉。“您還沒有把剛才的話說完。”
    “啊……”中年男子眼中的色澤重新深沉下來，“男人決定把一個女人留在自己身邊一輩子，可以因為責任，也可以因為愛情……遠章……你要記住這句話，並且，時刻記著，要清清楚楚，對自己的女人，到底是愛情，還是責任。否則，即使相伴著走了一輩子，到頭來，也是場遺憾。”
    “父親……”莫遠章潛意識不想再聽下去。因為，父親再說這句的時候，自己突然心疼，為了母親而心疼。
    “遠章，如果你能明白父親的心情，那麼，父親要做的一件事，希望你能理解。”莫百侯最終掀開了環繞在自己家庭已久的一道紗幕。
    “父親，要帶回一個女人……”男人頓了頓，又繼續說道，“還有……她和父親的孩子……你的兩個弟弟……其中一個和你是同年……”
    一陣突然的風，兀自抖落了許許多多的繁花，一瞬間，遠章的心更疼了，雖然無法感同身受，但是，曾發誓與自己執手偕老的男人，卻早已在那麼久之前就背叛！和自己同年，或者說，父親，早在和母親成親時，就選擇了另一個女人！！
    莫遠章有些失神，看著臉色尷尬的父親，說不出話。
    莫百侯幹咳兩聲，“隻是希望你理解……遠章，不管發生什麼，父親都要彌補這個女人……父親之所以對你說這些，是在意你，身為嫡長子，總有一天，要掌握整個家族……父親，想你，好好對待她……”
    “我知道了。”隻是一瞬間而已，莫遠章的眼睛，緩緩凝聚，靜如止水。
    “啊……”驚訝的反倒是莫百侯。
    “我早就知道，父親一直在保護著另一個女人，而且，最近，您和母親大人都很少交談，我已經做好了迎接這位女人的出現……”莫遠章抬起睫毛用澄澈的眼睛看著父親，“隻是，我沒想到，父親大人對她是愛情……對母親大人是責任……”
    說著這些話的莫遠章讓莫百侯詫異萬分。“遠章……”
    沒想到，這個看似寧靜的孩子，卻有著如此的胸懷。
    莫遠章把已經模糊了的視線投向頭頂燦爛的花藤，看著上麵精美的花朵紛紛揚揚落進風裏。
    原來，這就是愛情。
    如果愛情和責任的天平不能兩全其美的時候，一方升進晴朗的天空裏，另一方總要墮入黑暗。
    “母親大人知道了麼？”
    “嗯，知道了，你的母親，她一向很溫良……父親，隻是希望你理解，不要記恨。”
    “我不會。”莫遠章伸手，也為麵前的男人拂去幾片落花，“隻希望您，不要讓母親她太傷心。”
    十一年前的那一天，莫遠章曾這樣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