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十九章 無應(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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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汐卿此刻的神色是冷漠的,冷聲道:“東無應,你明明知道我隻是個商人,這些事我管不了,也不想管。”
    東無應輕輕歎了一口氣,平靜的道:“我沒有要逼你,不要否認,即便你不承認,這件事情你也正在做。”
    麵前的少年猛的一怔,眼睛緩緩睜大一分,東無應就像沒有看見一樣繼續說:“這一步一步的圈套,不光將君淩玨套了進去,斷了他的後路,同樣的,你也斷了自己的後路,不是嗎?”
    “你心裏是在乎的,因為無論如何你也是大耀子民,況且你還有一個那種地位的父親,即便你改了姓,你身體裏流淌的,依然是他的血,所以你不能不管。”
    “閉嘴!”沈汐卿猛地回頭來低喝道,他的語氣雖是清,卻自有一股威懾力:“東無應,你知道多少東西?你憑什麼來評價此事?”
    東無應沒有說話。
    “你明明知道,我恨,我怨,我不甘!我不甘他默許陳玉弄瞎我的眼睛,我不甘他默許從未有過我這麼個兒子!如今大敵當前,就算要抗也該是他來抗,該是整個朝廷來抗,憑什麼是我?我隻是個商人!”
    他說怨,他說恨,他說不甘!
    但是不論他說什麼,他的表情仍舊是那種清清淡淡的模樣,隻有眼中瀉出的冷冽笑意在表達著他的憤怒,那種笑風華無雙,自嘴角至眉梢都緩緩揚起,冷意縱橫,猶如利劍沉浸寒潭千年,破冰而出的那種緩緩傾瀉的絕美與極寒,透徹人心底。
    “東無應你說,憑什麼是我?”
    東無應微微皺眉,知道他此刻心情動蕩,話鋒一轉道:“你的選擇很對,君淩玨確實是一塊璞玉,相較於君言運和君驍齊來說都優秀太多。”他抬眼看著低著頭的沈汐卿平平靜靜的說著一個事實:“但是他還未經拋光,根本不是我的對手,君言運,君驍齊,君淩玨,他們都不是我的對手。”
    “我想殺他們,想覆滅大耀輕而易舉,沈汐卿,你說,誰能來代替你?”
    沈汐卿不回答,隻是握著薄被的手指越握越緊,東無應陡然間又了了心腸,伸出手輕撫了撫他肋下層層白紗,又輕輕摸了摸被固定的左腿,細細的摸索了一遍,知道並無大問題才道:“真狠。”
    他笑,笑聲渾厚低沉:“沈汐卿,你對自己真狠,好一出連環索,好一出苦肉計。”微微沉默了一會兒,又再肯定般的加了一句:“真狠!”
    沈汐卿意外的乖巧,沒有躲閃,微微垂著頭:“那日在獄中的是你嗎?”
    “嗯。”東無應應道:“是我。”
    沈汐卿抬起頭來笑,輕靈如畫:“果真如此,否則他們怎會想到順藤摸瓜這一招。”
    “可惜這藤是你沈汐卿。”東無應的聲音依舊帶著幾分肅然:“我早說過,除了你,誰人能與我對抗?誰也沒有你這般敏捷的心思,即便你是瞎子,也依舊是唯一一個值得我等待的對手。”
    他站起身來往外走去,走的不快不慢,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腳步聲來:“我再等你一年,一年之後你若再不願站上來,我便許我朝陛下踏平大耀。”
    “沈汐卿,莫要讓你我遺憾,也莫要讓你我皆不甘。”
    一直到東無應離去,沈汐卿都未在動過分毫,他就那麼坐在床上抿著唇,低低的笑:“東無應,你說你不逼我的……你說你不會逼我的……。”
    他說‘我沒有要逼你’,但那最後一句又分明是逼迫,東無應,你當真沒有要逼我嗎?當真?
    事情發展到這般地步,非但沒有帶來什麼好的進展,反而愈加的糟糕起來。
    賑災糧丟失,賑災銀也遲遲不下發,鹿鳴的災民一日多過一日,境況也一日慘過一日,知府和縣令礙於君淩玨所下命令的壓力,不甘不願的開了官倉,再加上煥城以風華樓為首的各大商戶的救濟,勉強可以撐一陣。
    但這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一日兩日還說的過去,可一旦過了五日,參與救濟的商戶便紛紛自保的收了攤子,趙恒和李閃開的官倉也見了底。
    京城若是再不來救濟,屍陳遍野是遲早的事,恐怕還會殃及到煥城城中來。
    沈汐卿在院子中聽著彙報,緩緩皺眉:君淩玨,你到底在做些什麼?
    君淩玨離開已經半個月,這半個月來音訊全無,朝廷也再未派人下來應對賑災一事,煥城似乎就這樣被擱置了。
    連胸有成竹的沈汐卿都不禁懷疑起來。
    君淩玨,莫不是我當真信錯了人?莫不是你當真要讓我失望了?
    再加一夜的等待之後,沈汐卿終於決定插手。
    他是要看君淩玨的表現,卻也沒有到要拿鹿鳴災民性命去換的程度,至少他沈汐卿做不來這種殘忍的事情。
    “範瀟。”
    自入獄事件之後,範瀟便被沈汐卿留在了身邊,他的身邊自來隻有一個安橋,安橋要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有很多事便不方便去做。
    範瀟如今對沈汐卿格外的恭敬,是發自內心的敬重與誠服,他與安橋一個理內一個理外,沈汐卿做起事情來便更加的無所顧忌。
    “少爺。”
    沈汐卿站在窗前,麵朝著窗戶:“你帶上炎,速去京城打探悠王近日的動作,另外……。”他轉過身來:“將桌上那封信帶去落玉軒,交給王伯伯。”
    範瀟側頭望去,果真見桌上的紙鎮下壓著一封信,信封幹淨並未署名。
    “是。”範瀟應聲,走過去輕輕拿開紙鎮,將信收好,再望一望沈汐卿:“少爺可還有什麼要交代的?”
    “不必了。”沈汐卿緩緩勾起一個清傲的笑容來,眼睛微眯:“你將信交與王伯,至於其他的,我相信悠王收到消息後,知道怎麼做。”
    那笑容中,夾雜著一些清,一些傲,還有幾分淡淡的嘲諷,卻是針對君淩玨的,他對君淩玨所抱期望極高,但是卻並沒有收到想要的結果,心裏自然是不怎麼開心的。
    畢竟這場賭太大,而他卻毫無辦法來扭轉,隻能把全部的賭注都壓在君淩玨的身上。
    不可否認,東無應的話並沒有錯,他確實沒有退路,君淩玨所麵臨的絕境,他也正在麵臨,隻能拚隻能搏,這才是真正的一著不慎,滿盤皆輸!
    究其原因,卻再次被東無應說中,他不忍,不論如何否認,在初次接觸君淩玨,察覺到這麼一塊璞玉的時候,便已經擬好了全部的計劃,一旦開始,便退無可退!
    “哥哥。”範瀟被調回沈汐卿的身邊,交由範瀟教導的沈雲峭也跟著回到了沈汐卿的身邊,這處院子地處隱秘,沈汐卿再次呆了這麼久也未曾出去過。
    畢竟,他還是戴罪之身,還有個欽犯的名頭在頭上。
    此時沈雲峭蹭過來拉他衣袖:“哥哥,你是不是有三處窩啊?”
    聽聞問話,沈汐卿愣了愣:“窩?”
    沈雲峭一臉認真的點頭:“嗯,範先生說‘狡兔三窟’的意思就是說狡猾的兔子有三個窩,麵臨危險的時候才好躲藏。”
    他年紀雖然小,卻極聰明,記憶力極好,範瀟說過的話就算不能完全原封不動的還原,卻也能背出個十之八九,他仰著頭拉著沈汐卿的衣袖:“哥哥,範先生說這個詞的意思就跟哥哥一樣,那哥哥你是不是有三個窩啊?”
    沈汐卿越聽臉色越沉,麵如沉水的立在窗前,平靜的問:“你範先生還說什麼了?”
    小團子不懂得看臉色,偏著頭想了想,便果斷的出賣了自己的先生:“先生還說‘少爺之睿智,舉世難尋,非陰險狡詐不可形容之’。”
    範瀟若是知道自己無意間說的話已經被這個小團子原封不動的說給沈汐卿,定會激動到去跳伊人江!
    畢竟這種話傳入沈汐卿耳中,沈汐卿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完全無法預料,所以說,說話是要看人的,不能因為聽者年齡小就忽視他的記憶力。
    怎麼說,也是沈汐卿的弟弟!
    沈汐卿麵上依舊平和若無風靜湖,聽音辨位伸手輕輕揉揉小團子的頭:“運峭,你先生回來記得告訴你先生,不該言者慎言,莫要教壞小孩子。”
    沈雲峭眨眨眼睛:“哥哥怎麼不自己跟先生說?”
    “你照哥哥的話說就是了。”
    若是真讓你哥哥去說,怕是你那先生真的會索性逃掉或者去跳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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