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晌以後，燕公子撩簾出來，徑自來到兩位姨娘的近前，他問金鑫道：“可想去見見脂雪？”
    金鑫聞言一怔，一瞬間思緒千回百轉，最後才點頭。“嗯。”
    燕公子見她的猶豫中帶著的是自處的怯，而不是純粹的見與不見的猶豫，不禁頷首笑了一下。隨即，他看向寶姨娘，哄孩子似地口氣，他無不遺憾道：“別的地方還好說，小四也想一起去的話，須得先經呂老爺首肯。”
    直到他說完了，寶姨娘才露出些許失望的神色，像一隻由始至終都被關在籠子裏的小鳥，眼中憂憂鬱鬱默落寡歡。
    燕公子隻好苦笑，一般來說，寶姨娘不會主動向呂若虞要求什麼，所以，他那段話說出來和宣布寶姨娘沒份參加一個樣。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畢竟寶姨娘是呂若虞的寵妾，擅自意願地想把她帶出門就已經會落人口實，更不用說，到那煙花之地去該多失德行了，寶姨娘可是良家子出身和曾經落入青樓的寶伶聲名上不在一個平行。
    直到金鑫被燕公子領著一前一後地出門也沒見寶姨娘進去對呂若虞說什麼，燕公子的表現很平淡，很成熟的，成年人的理性。
    馬車上，金鑫和翠雲坐車廂裏，燕公子主動避嫌與車夫並列坐在前，一路車輪聲軋軋，金鑫一言不發，聽著車外漸漸人息聲鼎沸，滿心的不知其味。
    馬車走得非常慢，估摸著有三刻鍾左右了才來到西子廂的後門，時下是午後黃昏前，前院裏的丫頭小廝不緊不慢地才開始活動準備。從呂府出來的馬車穿過巷子，在後門停下，引頸在車廂內徒勞張望的金鑫在幾息後聽到燕公子從車轅上輕輕躍下，接著是車夫上前去叩門，燕公子則是在金鑫自覺下車前出聲道：“伶兒，到了，可以下來了。”
    “嗯。”
    翠雲側身撩簾，金鑫下意識地點頭致謝後，才小心翼翼地鑽出來。
    燕公子默默地看著她，眼中有些莫名的深意，似乎打算借此看清脂雪於金鑫的分量有多重。
    守後門的婆子開門出來，見了燕公子後行了個簡略的見麵禮，倒是看到隨行有女子時楞了一愣。
    燕公子一直等到金鑫不緊不慢走到他身邊了才轉身領著她跨門而入，來時的路上兩人都沒說上幾句話，這個時候了他才開口，狀似隨意地問道：“脂雪待你可好？”
    金鑫奇怪地側目看了他一眼，若是不好自己也不會想來見他的吧？但她還是正麵回答：“很好。”
    “是嗎。”燕公子笑了一聲，想了想低頭認真地看著她問：“他可說過以前的事？”
    金鑫再次側目看他，那眼神回答了一切。燕公子了然，點到為止不再透露更多，隻敷衍笑了笑。但是，金鑫顯然對此上了心，鍥而不舍地望著他。
    看著那雙帶著茫然與憫惜的，清澈的眼，燕公子心念一動，一瞬間萬念齊心。說不清具體到底是什麼滋味，在心裏完整清理出一個始末之前，他便開了口。
    帶著些莫須有的惋惜，他說：“你若是還伴著他……”
    金鑫眸中一閃，本就不是很好的臉色霎時又青白了不少。她沒做聲，悄悄咬了下唇的一小部分黯然低下頭去。
    燕公子用眼角看著她，眼底流露出複雜的不忍之色。稍許後，他裝作若無其事道：“他這些年來心中也不會好過，若是有……”
    卑劣的男人……燕公子在心中暗自譴責道。他沒能再說下去，金鑫也恍若未聞，不曾再表現出什麼，隻是一直黯然靜默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