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本性是卑微的，當一個人為了什麼重大目的時，貴如脊柱曾經支撐你靈魂的自尊也可以毫不猶豫地拋棄，不管屈辱與否，不管有用與否。
    金鑫毫不猶豫地，在看到施害者鴇媽時毫不猶豫地跪下去了。倘若，早一步，讓她先看到脂雪和花晴的話，她應該是抱住他們發著抖哭得死去活來，並且悔不當初地向用心良苦的脂雪道歉討饒討更加的憐愛，對他說：對不起是我不乖是我不乖……
    但是，沒有！她先一步看到鴇媽了，盡管她才是罪魁禍首。
    這一幕對部分人來說還是有很大衝擊力的，就比方說脂雪花晴，還比方說是盧景岱，她是從他身邊掠過直接跪撲在鴇媽腳下的。她衣衫不整，半麵血跡，形容似鬼。
    再有稍後，戚少君該出來了，聽了這麼這麼一位烈女子的事……
    此時此刻，金鑫哭得聲嘶力竭，若是還有餘力，她指定還附帶磕頭。
    低抑的繁雜喧鬧聲再次回歸到眾人耳中，鴇媽返神的第一時間，下意識地就去看了呂若虞的臉色。他沉鬱著眸，麵無表情地審視著鴇媽腳下的金鑫。
    “胡瓜兒！！”花晴嘶聲悲鳴。這麼些從業者當中，唯一沒有被那句對如今的他們來說比諷刺更加諷刺的話語絆住心神的，也隻有她了。
    這麼一連串遭遇下來，金鑫甚至沒有虛脫昏闕，她其實是一個極度沒有安全感的人，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幫上她了，就是耗到油盡燈枯她也不敢有一絲鬆懈了。
    呂若虞低聲道：“我要了。”
    說完他也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抬眼看了下對麵的脂雪和花晴算是打過招呼示過意，接著就掉頭往外走了。
    鴇媽這回一驚可不小，手足無措地連忙就要上來，嘴上急急喚道：“呂老爺……”
    算是告訴她原因，呂若虞頗為親和地道：“糟興。”
    鴇媽：“……”
    堂中跑腿小廝不知所措，呂若虞的隨從見主人去意已定，方才停下的馬車這會兒已經拐進了巷子裏等候，他便自行出門去尋。
    此時廳堂內，隨著脂雪一步步走入，平日裏隻聞名不曾見過他的散客不禁倒了一口氣。脂雪倒是旁若無人，目不斜視來到了門前候車的呂若虞身邊。花晴隨後，直接去了金鑫身側，觸手一攙，才發現金鑫此時已經汗濕了一身衣衫。
    “胡瓜兒…”她心疼地低喚了一聲，就見金鑫渾身一顫，目光呆滯地舉頭望她。
    金鑫眼下已經哭不出來了，壞了嗓子不說，虛脫的她哪裏還有力氣，就那麼癡兒似地看著花晴。
    馬車入巷不深，幾息就被隨從尋得，嘎達嘎達蹄鐵與車轍碾壓路麵聲響起。
    呂若虞看也不看，淡淡對脂雪道：“人算是尋到了，改日再來吧。”
    “嗯。”脂雪一頷首，略微低著頭也不再說什麼。
    “老爺。”隨從再次回到諸人眼前。
    脂雪目中似有躊躇，卻麵無他表，這時候才轉身，緩步走到金鑫跟前，就那麼看著她，對著她迎來的視線目光柔柔。
    “乖。”他在金鑫跟前半蹲下身，第一次出手，安撫憐愛地撫她的發頂。“去吧。要記得，落入了這一層，縱是獄火焚身，早一步晚一步而已。萬般皆是命。”
    他說得及輕及柔，嗓音低啞晦澀。金鑫聽明白了，嗚咽了一聲口中含糊呢喃地叫了他一聲：“脂雪…”
    脂雪不再開口，望著她，用他那修長的溫涼的指尖，托著她精巧的下顎，一下一下溫潤地搽去那幹涸了的血跡。
    待心領神會的隨從自覺地進來扶了人去，脂雪默不作聲跟至門前目送，呂若虞心思慧黠，低聲道：“若是難舍，脫身了便還予你，算是寄下了。”
    脂雪不做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