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從窗戶傳來的，樓下的哭嚎聲然大床上慵懶酣眠的脂雪不情不願地翻了個身，無可奈何聽了一會兒，半睜著的眼裏一片幽寂清明。
    到了午後，胡瓜端了梳洗水上來，懶洋洋地翻著身的初醒美人睜開微紅的睡眼瞄了她一瞄。
    胡瓜在床前站定，外頭看了他一會兒後說：“美人兒~~起床了。”
    “嗤~”軟骨頭似地把腦袋埋回被褥裏的美人兒笑了出來。
    又翻了個身，脂雪轉麵來，打量了她一下，問：“她醒了？”不由得他不信，就算還是不能認可之前見過的那一次，這一大清早的哭得死去活來的絕對不會是胡瓜兒的作風。
    “嗯。”金鑫很無奈地應道。
    美人兒這時慢悠悠地探出來一支玉手，金鑫把水盆擱置在床邊的木架上，上前來拽。拔蘿卜似地把軟骨頭的家夥拽起來，那家夥又若無其事漫不經心地問道：“怎麼不見她出來？”
    “我在啊。”寶伶很弱氣無辜地說。她是閨秀，是未出閣的大家小姐，壓根兒不帶見識過眼下這般的男子起床景致。
    脂雪半耷拉著身子一手撐在床沿，聞言如絲媚眼上挑了一下，確認這句話不是他知道的那個胡瓜說的。
    寶伶的小心肝兒為此哆嗦嗦地抖抖了一下，於是積怨在胸的金鑫恨鐵不成鋼地罵道：“沒出息。”
    脂雪又笑了一聲，半睡半醒地單手摁了摁眉心道：“如此一來，倒是熱鬧了啊。”
    “叻~”金鑫吐出來小半截舌頭。“跟精神分裂似地，旁人看來不惡心？”
    這句話在其餘的兩個人心裏重複過了幾遍後，兩人同時不解問道：“精神分裂？”
    脂雪一時沒能適應，帶些莫名其妙地去看眼前的那棵豆芽菜。
    金鑫無辜，嘴上解說道：“腦袋受刺激了的。”
    “嗬…”脂雪恍然了悟。“沒關係，我不是旁人。”
    金鑫聽了兀地一笑，滿足又開心。不同於一無是處掌握了主導權卻連最簡單的日常活計都做不好的大小姐，她可是個有眼力行事利索的稱職丫頭，見脂雪已經徹底醒了，鬆開了拽著人家的手，她掉頭趕忙去擰了溫水帕子遞上。
    舒服地把溫熱的帕子往臉上敷著，脂雪舒服地喟歎一聲。
    金鑫說：“我下去拿茶水。”
    “嗯。”脂雪應允。這樣的服侍他很受用，聽著那咚咚咚小步跑下樓的腳步聲，他禁不住笑了笑，有個活躍的人在身邊，好心情能從每天一醒來就開始蔓延開。
    沒多長時間，小廝巧哥兒就上來了，大概是在樓下和金鑫擦肩而過的。
    巧哥兒上來，本分恭敬地欠身一禮，低聲道：“昨兒個讓捎話過去了的燕公子讓人來過了，說是近來忙些。”
    脂雪抹過了臉正順手擦拭著指掌，嗯了一聲後順口問道：“是麼，有說忙什麼嗎？”
    “沒有。”巧哥兒回答。
    “你一點都不會覺得不自在嗎？”寶伶問金鑫。
    “不自在什麼？”
    “比方說…”寶伶嘴上鼓搗了一下。“咱們都還未出閣，看著男子……”
    金鑫笑道：“你還想著出閣呢？”
    這話一出，忽然就感覺到寶伶心神一凜。
    “好啦…”金鑫實在受夠了。“有什麼好不自在的，做丫頭的不都是這樣嗎。”
    進湯水房端出了備好的茶水，金鑫麻利地又奔回了樓上。
    要說的話，其實已經沒什麼不自在的，脂雪把她和巧哥兒的工作分開來了，巧哥兒對外，就像工作助理，金鑫對內，沒事兒天黑後是不許上樓去的。
    就像養著一隻小金絲雀，脂雪有善意也有私心，一邊關著，連前院都很少再讓她去，一邊又逗著，閑暇時的怡情玩賞。
    金鑫很知足，沒有前途之憂，每日又輕鬆自在，她甚至可以有很多時間，無聊得可以研究人家縫衣繡花的技藝。她也不敢去想這樣的平和的日子可以持續多長時間，隻在心裏偷偷地，偷偷地，希望可以無限延長，最好脂雪哪天想到要贖身了，然後找個小院落，平平凡凡地，依然這麼過。
    太貪心了吧？金鑫苦笑。
    一如往常地，脂雪吃得很少，少得隻是支撐體能的基本需求而已。他一天隻吃兩餐，要洗好幾次澡，還要花好長時間泡著不出來，喜歡睡覺，喜歡乘夜出去散步，偶爾撥撥琴弦練練舞步。
    除此之外，就是陪客，喝喝小酒，說說話。他這裏有些異於前院，幾乎白日裏也都有客人來訪，這種時候說話喝酒的地方也可能會挪到室外去。
    來的客人倒是同樣，牛鬼蛇神什麼都有，就是比前院的衣著氣質高貴那麼一些。
    一般來說，金鑫是避客的，躲在哪個角落不經意地看著，談不上深思，總之悲哀的心情久久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