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晴特地留了一壺熱水在房裏，金鑫來時倒還溫熱著，兩人就著熱水喝上次沒能帶回去的點心坐在榻邊說起了話。
    有的沒的扯了一小會兒，花晴見金鑫沒怎麼動吃的，就拉著她讓她把腿也挪上榻麵歇一歇。金鑫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可有可無地低頭去脫鞋，就聽耳邊花晴看著她關切地說了一句：“胡瓜兒今兒個心裏有不痛快？”
    這算不上問了，是表述。
    “還好啊。”金鑫說。
    來花晴這兒她就心裏有數著了，確實是心裏難受，都快壓抑瘋了。但是她其實沒多少傾訴欲，說了也隻讓真心待自己的花晴兩頭為難而已。
    “怎麼就還好了呢。”花晴說。她這會兒虛著，身子畏寒，便用毯子在身上裹嚴實了些。“我就說，胡瓜兒可不是真心會說那樣的話的孩子。”
    知道她說的是進門時的話，金鑫有點不好意思。
    “傻瓜兒…”花晴望向她的眼神很是關切憂慮。“有什麼事兒跟姐姐說說，可別擱心裏悶著。”
    金鑫點了點頭，卻不敢去看她的眼睛，生怕一時忍不住了。要是忍不住，跟花晴說自己想出去，非常非常低想出去，那會怎麼樣呢？
    “你這孩子。”花晴心疼地嗔了一聲。
    金鑫很想哭，她覺得自己沒這麼想哭過，從來沒這麼覺得委屈過。Gad大人幹得好呀，徹底把‘欠的總是要還的’這句話實施齊活兒了，前世她隻顧上顧影自憐了，這一世就讓她來把前世沒憂慮過的、沒受過的折磨補齊全了。
    她想逃出去，非得從這個龍潭虎穴裏逃出去不可。
    可事已至此，一旦決定下來了，看著誰都難受，麵對對自己好的人就更加心酸得厲害，仿佛已經明白前路注定是死亡一樣，眷戀不止。
    “來。”花晴拉了拉她的手，牽引到自己的腹部。“給姐姐捂捂。”
    “嗯。”金鑫點頭照做。麵對麵坐著還要捂對方的肚子，這個坐姿並不舒服，於是花晴又蹭了蹭，幹脆起身讓金鑫靠內背依著軟榻，自己坐她懷裏，稍微坐直一些了，細細的手臂穿過腰側攏在腹部就正正好。
    絲毫沒覺得這個姿態有什麼不合適，花晴自然而然地把頭靠在金鑫的肩上，她挺注重清潔，下了澡堂的溫泉池子總是會把頭發也一起洗了，所以並沒有什麼異味。
    金鑫淡然從容地聞著時隱時現的體芳，心裏飄忽不定神遊太虛。忽然，花晴細聲呢喃了一句：“命是什麼呢？”
    金鑫一楞。她本覺得這麼相擁坐著就挺好，不說話也挺有精神交流的感覺的。可是不及防花晴的這一句問讓她心口狠疼了一把。
    見金鑫沒有接聲，花晴動了動腦袋打算回過頭來看一眼金鑫，“胡瓜兒怎麼想呢？”
    金鑫張了張嘴，愣愣地想了一陣才說：“不知道。”
    花晴不以為然。“姐姐就覺得，胡瓜兒指定明白。”
    “為什麼？”金鑫奇怪地問。
    “不知道。”花晴自己在心裏也琢磨了片刻回答道。
    “嗬嗬…”金鑫忍不住笑一下。“這種感覺挺不錯的。”說著她試著把腦袋偏了偏，小心靠在花晴的發頂。
    花晴靜默了一下，然後也笑說：“我也覺得。”
    這種感覺是真的不錯，金鑫來到這裏之前，對這個封閉時代的人事存在著一定程度的空白，沒有親身來見證過是不可能做到通透的。
    在這古代名產的青樓裏，看到了感受到了很多很多，忽然她就明白了，雖然似乎有些無稽之談，但是史記曆史紀實文獻中都明確呈現了，說古人大多都是雙性戀。
    現在她明白了，似乎真的是這樣的。沒有國破，沒有外侵，沒有慘烈黑暗的戰火吞噬，血肉之軀消耗戰的話，也就不會有緊接而來的人口暴漲需求，更不會有解放、改革、和溫飽低保致使的出生率失控。
    歸根結底，由冷兵器過渡為熱兵器的時代劇變毀滅了很多，不止是人命，不止是瘋狂吞噬家園的硝煙戰火，還有是一個已經被規劃為舊時代的風氣，也同樣被燃燒殆盡。
    在那片灰跡中，重新孕育出來的，是和男尊女卑同樣程度的不平等的性-向歧視。
    這麼一想，金鑫忽然覺得很滑稽好笑。儼然，盡管自由性向在古代並不是高風亮節備受崇尚，同性戀歧視卻的的確確是從男女平等一夫一妻製延伸出來的孽芽，直接導致老一輩人對此談虎色變，而不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全當年輕人的玩興。
    更加可笑的是，年輕人的玩興是很無可奈何，反逆心理卻比之更加可怖，最終，順理成章地又一次興起了改革的火浪，追求幸福、追求自由、追求，又一次的人權平等，於是——同性戀婚姻法麵臨出台。
    …………
    想著想著，金鑫忽然忍不住地啞笑出聲，‘男女平等’‘人權’這類的字眼深深地刺痛了她的眼睛。她在這裏看到的別說男尊女卑，沒能力沒權勢的人就是男的又如何呢？
    比之那頤指氣使不可一世的少君們，脂雪又如何？阿青又如何？更何況她隻是一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弱女。
    “胡瓜？！”花晴嚇了一跳，那笑明明也沒怎麼刺耳，可就是冷不丁地教人心寒得緊。
    她忙不迭回過神去，金鑫笑過了，臉上殘留的是比哭還難看的神情。
    金鑫幹涸著眼，憋著嘴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道：“命就是怎麼活著怎麼不痛快。”
    “……”花晴眸色一跳，絕望感隨之撲天蓋地而來。她抬起手，一下一下地撫摸著金鑫的頭，也不知道在安撫誰，喃喃地隻重複道：“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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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誤會，is/not/百合奸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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