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英靈寶玉訴衷情 闖冥府慕凡覽奇文 10 二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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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二司
飄飄然,魂飛魄散,如浮雲輕舉。慕凡隨了那鬼魅正行走在通往鬼城豐都的黃泉路上。
此時此刻,慕凡從那惡夢中醒來。他原是做了一個惡夢,夢見自己將要被一個怪獸吃掉,於是大聲喊道:“我的骨頭!還給我!”他的兩隻手都去抓那惡獸的犄角,卻不防被它一頂,胸脯上一陣劇痛,這才猛然一醒,隻見四周陰森森黑漆漆霧茫茫一片,全無一點方向與線索。
“你是哪來的?為什麼要帶著我走?我和你有什麼幹係?”
那惡鬼回過頭來獰笑道:“你且看看我再說!”說著就吐出猩紅的巨舌,那綠乎乎的臉上長著一對焦黃的小眼,模樣甚是恐怖。
慕凡心裏就是一驚,險些打個冷戰,幸而他在人間略學了些法術,更加他本人原是天之驕子,所以並不懼怕。因而問道:“閣下是受何人指派?拘我前往何處?”那惡鬼冷笑道:“何必問我?但凡將死之人,都會有一個歸宿。你難道一丁點察覺都沒有麼?”
“你莫非是說我已經死了?哈哈——”慕凡遂大笑起來,將那頸上的鐐銬一抹,悉數撤去。那惡鬼見他頗有些能耐,遂也低聲下氣,隻說:“這全是我家主人的意思,小的豈敢拿捏大仙問罪呢?大仙若是不信,不妨親自去鬼城問問。”
“也好,我正想會會你家主人呢。那人姓字名誰,是何長相呀?可也是你這般醜陋的模樣?”慕凡說著就拿手捏那惡鬼的耳朵,疼得他嗷嗷叫喚,說聲:“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全是那牛頭馬麵二位判官的意思,判了大仙死刑,這才指派小的前來捉拿,不曾想大仙法力高強,將我這追魂索撕個稀爛。大仙若是要一味追究,到了豐都自然明白。”慕凡道:“那還等什麼?趕快前頭帶路!”那醜鬼立時服帖,在他身前戰戰兢兢的走著。那惡鬼怕他因而走得甚是急切,因而隻用了一碗茶的工夫,他兩個便到了城中。抬眼一望,就見那城樓上有鬥大的“冥界豐都”四字。但見此地黑壓壓一片,大鬼小鬼探頭探腦,個個張牙舞爪麵如蛇蠍,四處還閃爍著幽幽的螢光,偶爾有一兩聲的怪叫,若是凡人必定毛骨悚然喪魂落魄,但在慕凡卻大可以不聞不問視若無睹。
那惡鬼雖是久在鬼城中廝混,見了這等場麵,竟也甚是尷尬。遂悄悄問道:“公子何以不怕他們呢?”慕凡笑道:“照你所說我不是已經做了死人了嗎?我活著的時候不曾怕過,死了又何懼之有呀?我隻擔心你那些同僚們害怕了我,都逃得遠遠的,讓我摸不到他們的底細。”說著遂抓住一惡鬼的頭顱,使勁一捏,那東西遂鬼哭狼嚎,乞求道:“爺爺放手!小的再不敢嚇唬了!”慕凡隨手一擲,那惡鬼撞在石牆上,竟立時現了原形,卻見是一根稻草。慕凡遂大笑道:“不料在這種地方,連一根稻草也成精了!更不必說那龍蛇混雜之地,又是何等景象?快帶我去那閻羅殿上,我倒要仔細看看你家主人究竟有何能耐?”
那醜鬼不敢怠慢,遂一路指引,將慕凡帶到那冥府之中。原來這牛頭馬麵皆是下作之輩,他二人見了慕凡的真容,皆心驚膽戰不敢應聲,遂請了各府的冥王出來給他們壯膽。慕凡也不與他們計較,待聽得一陣陰笑,從那地宮裏鑽出六個或賊眉鼠眼或盔甲戰袍或頭上長角嘴上呲牙的怪物。慕凡問道:“爾等是誰?”隻聽那六怪道:“我等是秦廣王,宋帝王,泰山王,陰司王,幽冥王,轉輪王!”遂齊刷刷衝他而來,欲將他圍個水泄不通。慕凡正要與他六怪激戰,忽聽頂上大喝一聲:“住手!殿下在此,汝等還不趕緊叩拜?”遂見一相貌威武之人落下地來,此公黑衣黑袍濃眉大眼,見了慕凡全無一點架子,卻對那六怪說:“此乃天國之子,我都讓他三分,爾等豈可挑釁?還不見過王子殿下!”遂口稱千歲拜伏在地,諸鬼也仿其所為,立時化幹戈為玉帛。
慕凡問那黑衣人道:“拘我前來,可是你等發布的命令?”那閻羅王即說:“豈敢?必是小的們誤會了,他卻以為殿下睡過了頭,是要往這冥府中來逛逛,所以就擅自妄為,邀了公子前來作客,反顯得是我們的不是。在下著即查問,必給殿下一個交待。”
慕凡道:“何苦去查?俗話說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且饒了你們。但我一事不明,朕既是天國之子,爾等下作之人何以知道我的名姓,這才要來拘我。我倒想看看,你這冥府之中都有些什麼底細?快去取那生死簿來朕要考察考察。”
“喏,小的這就去取。”那閻羅王趕緊命人將地府所藏的秘籍一一運來,由著慕凡隨意查驗。
慕凡見小鬼們抬來一大堆的卷宗,想那人間諸事皆以此為了結,不禁有些許的感歎。遂上前查閱,拿了第一本來看,隻見上書《癌症司》三字,頭篇上即畫一女子,模樣甚是俊俏,細看乃知姓梅氏名豔芳者,下呈祭文曰:
“哀良辰之不複兮,恨美人之遙逝。
恰迷途而未返兮,恐來生之不誌。
悲夫歌壇之皇皇兮,不能掩餘之久病。
夫竊以為修真兮,終懷憂而厭世。
故鬱鬱而不得兮,長默默而無言。
觀飛鳥之比翼兮,增此心之傷痕。
惟高舉以自放兮,如鳳凰之展翅。
嚐獨立以四顧兮,終遍尋而無知。”
第二篇上亦畫一女子,模樣更是俊俏,細看乃知姓陳氏名曉旭者,下呈祭文曰:
“夫上國之人,入警幻之夢,墮泥潭之中。因夢而名也,因名而紅也,因紅而利也,因利而朽也,俗人謂之癌病,餘卻謂之銅臭。故毒吾美人,使之久病而不愈,終年少而猝逝。凡世間之人,皆因之而涕淚然,吾獨恨之遲悟也。”
接著,又略翻了幾本,即棄而不看,隻問道:“何以你這些名冊都起得如此古怪?譬如這什麼癌症司呀,怪病司呀,癆疫司呀,橫死司呀,禍害司呀,冤枉司呀,沒一句讓人開心的好話。這又依著什麼道理?”
隻聽那閻王回稟說:“殿下不知,這些都隻是依據死鬼們在人間的來曆,我等絕無更改一字。殿下若是不信,可再去人間查看,若我說的並不確切,殿下即可拘我上天廷問罪。”慕凡道:“如此也好,我隻須撿了這薄命司與悲慘司走,看上麵寫的是否屬實。如若不然,再問罪不遲。”遂略加翻閱,竟更是生疑,問道:“你這東西!何以薄命司上的都是些男子?”閻王道:“殿下拿的這是正冊呢,這一本才是副冊。”慕凡遂接過那副冊看,又問道:“何以這一本又太薄,而那一本又太厚?”閻王笑說:“隻如今,這女人都厚顏無恥,因而得以長壽。但凡傑出的男子,卻是操心過甚,因而得以速死。是以正冊厚而副冊薄。”慕凡亦笑道:“有趣,有趣!我且看看再說。”遂又翻那悲慘司,問道:“何以這一本上都是些女子?另一本又在哪裏?”閻王卻說:“悲慘司隻有一冊,單列了許多女子在上麵。所謂蹂躪之對象也。”慕凡似有所悟,道:“悲者,不知其所以悲也,故列於此,以證其悲也。”閻王道:“殿下是極聰明的人,自然悟得此中真諦。”
慕凡也不耽擱,遂取了奇書回返人間。此時已是晨光初露,隻覺枕頭甚高,拿手一摸,卻見是三本冊子,遂想起前時的夢幻,想必是高人托夢拜他所賜,不禁感慨良多。恰在此時,一僧一道相約而來,到他門前即高呼道:“公子醒否?我等前來邀公子前去赴宴,公子可速速起來,盛會在即,不可錯過也!”慕凡聽他二人聲音洪亮,意態誠懇,卻不知他們的來曆深淺,因而略有些猶疑,遂整理衣衫破門而出,隨即問道:“何方神聖安敢邀我?我若不去,豈不顯得我肚量狹小,我若去了,爾等又拿什麼獻我?”隻聽那僧人哈哈一笑,高聲說:“風月二字如何?”慕凡聽他如此說來,亦大笑道:“甚好,甚好!連你也知道我是最喜風月的人了!閣下既知我心,我亦不妨陪同二位走上一遭。”
正說著,自那半空中又下來一位大仙,亦是個清爽利落之人,慕凡見此人頗是麵熟,遂問道:“來者可是雪芹兄?”那人遂捋須長笑,道:“可巧公子還記得曹某。自從前日分別之後,我弟一向可好?”慕凡長噓一聲,“好與不好,何從說起呢?不過是在世間混混,圖個虛名罷了?要說正經的,卻連個虛名也沒圖上。隻圖個溫飽而已。有時則連溫飽也不曾得到。哥哥何苦問這些?”那人卻說:“凡世間真性情者都跟你我兄弟一般,豈不聞杜子美詩中所雲:安得廣廈千萬間,大庇天下寒士俱歡顏。安得二字,用得頗是神妙!”隻聽那道人說:“若說這廣廈二字,我倒有一個得意的去處。現居於蓬萊山玉墟峰望琴台上,公子可曾聽說過?”
慕凡立時明白了那人的意思,說:“閣下可是來勸我重回百花觀的?莫非是那紫虛真人遣你來遊說於我?”
那道人說:“豈敢?我隻覺那兒是一個極奇妙的去處,隻是公子賞玩未盡,頗以為可惜。公子若是無意前往,我們又何苦強求?”
隻聽那僧人道:“莊兄,你我皆是癡人,何苦再造一癡人?”
道人卻說:“釋兄,癡人者,心所造也!你我二人有此偉力乎?”
慕凡聽他二人說得玄妙,頗是好奇,問道:“莊者,道也。釋者,佛也。二位原是兩大宗師也!慚愧慚愧,有眼不識泰山與北鬥。”
那二人卻說:“豈敢在公子麵前稱什麼泰山北鬥?若論宗師,曹兄可當也。隻當應了那句:開辟鴻蒙誰堪情種?”
慕凡遂也大笑道:“為隻為那風月情濃。傷懷日,寂寥時,試論愚衷。笑也罷,哭也罷,無數傷慟。悲金悼玉惜春盡,同演一曲紅樓夢。”聽他如此作唱,那人也大動情愫,因而唱道:“為官的,家業凋零。富貴的,金銀散盡。有恩的,死裏逃生。無情的,分明報應。欠命的,拿命還。欠淚的,淚已盡。冤冤相報實非輕,分離聚合皆前定。欲知命短問前生,老來富貴真僥幸。看破的,遁入空門。癡迷的,枉送了性命。好一似食盡鳥投林,落了片白雪茫茫,大地真幹淨!”
他二人這樣對唱著,一僧一道也仔細聽著,遂也大笑三聲,接唱道:“花非花,霧非霧,那人卻在雲端住。情非情,妒非妒,看破紅塵天涯路。色非色,物非物,宇宙原是空心木。橋非橋,墓非墓,飛鳥無意停枯樹。前世不必登高地,今世何妨改初度。赤身而來赤身去,化作蝴蝶漫天舞。”
於是乎,他四人一路上且吟且唱且說且笑,一齊朝蓬萊仙山飄去。09/0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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