顯英靈寶玉訴衷情 闖冥府慕凡覽奇文 02還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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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童子回來說:“卓公子正在榻上睡著,樣子很是悠閑呢。”眾人不解,以為那人必是有些古怪。獨有紫虛捋了捋須髯,笑道:“慕凡果是不同凡響之人。我想他必有救命的法子了。隻是須一位美人去請,他必如約而至,則曾寶玉有救矣!”
聽他如此一說,眾人自是欣喜,然而四顧之下,眾花神都有些猶疑。唯恐請不動那人,負了眾人的期望。紫虛看著眼前美女如雲,自己也不知如何決斷。
忽見一女子出了人群,直奔慕凡的居所而去。那人生得仙膚道骨,美若春蘭,氣質淑雅。紫虛心裏一塊石頭總算落了地。
那人正是越女西施。曳著一襲紅裝的西施。美人西施。
西施到了慕凡的小屋,門虛掩著,可以清楚的看到他正臥在床上,一手托腮,一手側放,半閉著惺忪的眼睛,神態自若,如在仙境中暢遊。那種姿容,那種儀態,確非凡間所具有。
西施禮貌的扣響房門。卻並未驚動床上的他。
西施也略有些遲疑,忽聽那人說:“請進。”
西施頗有些驚惶,人卻已經到了屋裏。
屋裏滿是書卷氣息,彌漫著紙香。
西施舉步入內,玉足纖纖,悄無聲息。到了床前,細看那人,見他如處子般靜臥,並不為她美色所動,西施更覺詫異,心中又難免有些猜疑。
真不信他就是木石心腸,不為情欲所誘惑。
她決定略施小技,要他折服。
於是她舒展四肢,在他床前翩翩倒倒,伊的舉手投足,一顰一笑,扭腰擺胯,如風中之柳,極是婀娜嫵媚。一切動作,看似輕佻,卻也不失莊重,仿佛古板,卻也帶著性感。一切衣飾皆有如天工,於半分清楚半分朦朧中呈現著伊人萬種風情,動人也罷誘惑也罷,高貴也罷媚俗也罷,確乎就是她了。
慕凡隻冷眼看著,任她於自我陶醉中舞蹈。伊的動作,伊的身姿,伊的線條,伊的目光,伊的羞澀,伊的放縱,伊的高雅,伊的淫逸,伊的美貌,伊的色相,在他麵前不住的閃爍,孳生無窮的幻象,無窮的愛與恨。
“你跳夠了嗎?”
他忽然這樣問她。西施略有些掃興,倚在慕凡身邊說:“公子是否愛過世間女子?如未愛過,可否與我締結良緣,投身仙界永生不死。”
慕凡說:“所愛者多矣,卻不如不愛。省卻無數的煩惱。姐姐莫要怨我無情。我隻是怕自己多情,反而傷了鍾情的你。”
他拿手在她臉上輕輕一撫,忽然跳下床說:“必是紫虛道長讓你來請我的。既然是我弟弟的事情,性命攸關,我心裏能不著急嗎?隻是苦於沒有良策,一時也無可奈何,隻得到這榻上躺著養養精神,好細細琢磨如何施救才能確保成功。哎!我那天人般的弟弟,竟也如此悲慘的死去。看來人間並非是我們想象中的那麼美好。弟弟!你莫傷心。哥哥這便來救你!”說著直奔大殿而去。西施在後麵攆著跑,總也跟不上。
她或許以為,慕凡真有幾分性急了。
眾人正自疑惑的時候,慕凡已經飄然到了大殿,緊跟而來的西施竟微微有些氣喘。她心裏正納悶兒——一個普普通通的少年,怎麼會有如此法力,居然跑在了她的前麵!
也難怪,她其實並不知道,此時的慕凡已經頗具幾分神性了。
慕凡入了大殿,直奔寶玉的屍體,紫虛上前問道:“公子可有救命的良方?”慕凡道:“隻須舉行一個儀式,我保管他醒來。但是這一招隻能保他在人間小住一周,一周之後他也隻能回歸冥界,不能再回人間了。”
紫虛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這是他的命,也隻能這樣了。若非曾公子生前有一件緊要的事情未及辦理,賴於我的法力有限,我也無心救他了。今日幸而有公子在場,必能了他生前的遺願。”
慕凡看了看道人,正要問點什麼,那人已經回過頭去吩咐童子們在四周圍成一圈,嚴防任何騷擾。慕凡就不再細究,於是請了諸位花神站在寶玉左右,又說:“請姐姐們各取一件衣衫折疊成所屬花種的模樣盛在死者身上,切忌不能蓋住他的臉。而後回到原來的位置上就可以了。這後麵還有個天女散花的儀式。大家聽候我的口令,我說——有請蓮花花神——的時候,就請西施姐姐飛身上天為我散花,我再憑劍氣將所散花絮撒於死者身上。待十二位花神一一散過,半個時辰之後,死者必醒。若各位皆是真心要救他,就都聽我的指令,萬不可自亂方寸。各位聽明白了嗎?”
眾人道:“願受公子差遣。”
慕凡道:“如此甚好。”
於是照慕凡的安排,十二花神紛紛褪去各色外衣折成鮮豔的奇葩點綴在寶玉左右,在他身邊堆放得老高。
慕凡取了一把長劍在大殿前的空地上舞動起來。一時間劍光霞影、五彩紛呈,看得眾人眼花繚亂,心中暗自叫絕。西施對於他就更生敬佩,想他一個文弱書生竟也有如此功夫,實非尋常。想到剛才對他的一番調戲,臉上就不免添了幾分紅暈,更顯她羞澀美麗、豔壓群芳。
眾人正看得盡興,忽聽那人下令道:“有請牡丹花神張麗華。”話音一落,就見美人堆裏飛出一女子,那人身披紫紗,下係白裙,腳下一朵浮雲五光十色,助她直上靈霄。此人正是張麗華,司職牡丹。但見她上到空中作飛天曼舞,長袖翻騰、玉臂流轉,散下無數的花瓣雨。慕凡立在雨中劍光翻飛,將一片片花絮凝聚一處橫掃過去,恰恰落在寶玉身上,一層層的漸漸將他覆蓋。當這十二位花神悉數請出,隻見寶玉身上已鋪了厚厚一堆花雪,恰似人世間一座最美的墳墓。
忽從天上飄下一張大紙,竟有七尺見方,熠熠生輝。慕凡提了一支大筆飛身上去,一番運作之後,再看那紙上驚現兩行大字:
千秋家國夢,一笑泯恩仇。
身與心俱碎,君與我同朽。
眾人見他筆力雄渾、氣勢磅礴,都驚歎不已。又見那兩行字落於紙上,如龍飛鳳舞、流光溢彩,可謂相得益彰,極盡富麗。
紫虛見此情景也不由得不佩服,鼓掌喝道:“非天才不能有此傑作也。想來曾寶玉的複活必在須臾之間了。”
正說著,慕凡劍氣一挑,將這護身帖蓋在花墳上,以期死者從墳墓中醒來。慕凡行完儀式,就收了劍和筆墨,對眾人說:“我回房休息去了。半個時辰之後,此人必定蘇醒。那時你們就讓他到我房裏來找我。你們隻說是慕凡說的,他就全信了。我是他哥哥。”話一說完兀自走了,眾人麵麵相覷,都以為他頗有些神奇。
卻說慕凡走後,眾人都守在寶玉墳前,期待他的複活。然而起初的那段時間,竟毫無征兆與反應,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花神們暗地裏以為慕凡剛才的那番話隻是一個美好的設想而已。他隻是想用一種特別的方式安葬寶玉,借此寬慰所有善良的人們。
剛才還是睛空麗日,轉眼就是陰雲密布,一陣急切的風吹過,然後就下起淅淅瀝瀝的雨,一開始是中雨,而後變成大雨,忽然雨勢驟降演化為小雨,繼而綿綿不絕,讓所有在場的人都深鎖眉頭。
就在所有人關注雨勢的時候,那座美麗的花墳顫動了一下,緊接著那裏麵的人竟露出頭來,睜開眼睛看著四周的人們,惶惑的問道:“這兒是什麼地方?你們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麼也會在這裏呢?”
時間過去了剛好半個時辰。紫虛心底暗暗歎服慕凡的招魂之術,上前一步對寶玉說:“公子可還認得我麼?”寶玉怔怔的盯著紫虛看,看了好久才說:“對呀,我想起來了,你是那個救過我性命的道士。你的法力還是那麼高強嗎?這一次可也是你救的我?”
紫虛一抱拳,正色道:“說來慚愧得很,公子這一次的死裏逃生,全仗了一位少年英才。而我這個號稱神醫的江湖騙子,實無尺寸之功,豈敢又在公子麵前邀寵呢?”
這時寶玉已從花瓣堆裏坐直了身子,回首看著身邊的十二花神,竟隨口說道:“姐姐們好相貌,個個國色天香,你們為什麼也會在這裏呢?”眾美人喜笑顏開,一同將寶玉扶起來,引著他往殿外走去。
此時雨已經住了,半空裏還有些毛毛細雨飄著,很是惹人憐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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