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征北戰  第三十章 國破家亡雙淚暗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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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正九年五月,梁宮中由宮人組成的兵團,被衝入梁宮的齊趙聯軍盡數消滅。自此,梁國滅亡。昔日梁國本土的土地盡歸趙國所有,當日分給梁國的東部四郡則與西部四郡一同歸入齊國的版圖。
     從這一日起,再沒有了梁國,再沒有了梁王,然而公子羽的故事還在繼續。
     他怒視著床邊的昭樂,大叫道:“你放開我!”
     “你隻要不再尋死,我自然會吩咐人放開你。”昭樂笑望著床上雙手雙腳都被死死捆住的公子羽,聲調低沉。“梁宮中的宮人想盡辦法將你和母親一起送出來,隻是為了保你一命。你若繼續尋死,可對得起他們?”
     “我便是死了也不願受你的恩惠!”公子羽努力抬起的雙腿,由於繩子的牽製沉沉落下。
     昭樂笑道:“你是我弟弟。”
     “呸!薑昭樂你個騙子,別人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我還能不知道麼?我能有今日,全是拜你所賜!”
     “你能有今日全是拜你自己所賜,與我何幹?”昭樂斜睨著床上的公子羽。“事到如今,你還不知反省,將自身的過錯栽到我頭上?罷了,你便在這裏好好反省吧!等你想明白了我再來見你!”
     公子羽咬牙切齒地大喊:“薑昭樂!”
     昭樂本已走到了門口,聽到了他的叫聲又退回到床邊坐下。他低下頭,伸手掐住公子羽脖子,迫使他仰起頭與自己對視:“你記住,現在你已經不是梁王了,就連梁國都沒有了!你若不願叫我一聲兄長,便得尊稱我為殿下!”
     出了關著公子羽的寢宮,昭樂決定去一趟密夫人帶著聘聘和婷婷所居住的地方。
     眼前這條路像是被無限地延長了,他走在路上,踏著石子鋪成的道路,兩旁的樹仿佛成了精,撕拉撕拉地呼嘯著。他身邊的宮人不見了,他獨自在這條路上越走越遠,看不見盡頭,隻有妖孽一般的樹在他身邊撕扯著他的身體。
     梧桐!
     曾經生長在他心中的梧桐,全部在此刻化作了妖孽。他以為妖孽是梧桐,卻不知妖孽其實是他的心。
     “殿下!殿下!”身旁的宮人看著好像魔障了的昭樂,遲疑著不敢上前。
     “在宮裏大喊大叫地成什麼體統!”循聲而來的女人趾高氣昂地訓斥著那幾個叫喊著的宮人,她順著宮人們的指點看到了在梧桐樹下來回兜圈子的昭樂,不禁一愣,輕聲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小的不知,殿下走到此處忽然就這樣了!”
     女人略一沉思,推開麵前的宮人,快步追上昭樂,揚手一個耳光,狠狠地扇上昭樂的臉。她收回手後,咧著嘴抖了抖手。
     昭樂回過神來,捂著臉茫然地看著麵前似曾相識的女人,呐呐地不知該說什麼。
     女人冷哼一聲:“我是衛姬!”
     “多謝姨娘相救。”昭樂大概還記得方才入了魔障,咬著下唇低下了頭。
     衛姬道:“這是怎麼了?便是生母回來也不至於如此呀!”
     “是昭樂失儀了。”
     他低頭咬住嘴唇的樣子,活脫脫就是個無處發散委屈的孩子。衛姬心裏一動,到底也還隻是孩子,這樣多的苦楚都加諸於一個孩子身上……她動了動嘴,有心再問一句是怎麼了,到頭來卻還是沒有出聲。
     在無聲的對峙中,兩個人都低著頭,昭樂恭謹地垂著頭,心裏卻在埋怨著衛姬擋住了路。跑步聲由遠而近,一個宮人匆匆跑到昭樂麵前停下,看了一眼他對麵的衛姬,湊到昭樂耳邊輕聲說句話。
     昭樂臉色瞬間大變,衝著衛姬匆匆行了禮後便急著離去。
     昭樂邊走邊問:“豫禮將軍重傷不治死於路上?這是誰送回來的消息?”
     “是大司馬命人送進宮來的。”方才趕去報信的那個宮人跟在昭樂身後,亦步亦趨。
     衛姬在他走後,含義不明地哼笑一聲,也離開了這條石子鋪成的道路。路旁的梧桐還在毫無意義地擺動著肢體,恍若鬼魅。
     接二連三的死亡令昭樂在午夜有一種窒息的感覺,從宋蘭到王彩禦,再到豫禮。這一次的戰爭得到了什麼,又失去了什麼,他再清楚不過。用人命換來的土地,是否能耕耘出更多的糧食?
     聽說吳晉的戰爭也結束了,穿山還給了晉國,吳國依然沒有討要回那頭牛。
     今日因為豫禮之事也沒來得及去見見母親,明日一定要抽空去一趟。昭樂撓撓頭,想起了母親與公子羽帶著聘聘婷婷來到齊都的那一天,他一眼就認出了母親,即便他對母親早已沒有了記憶。
     密夫人和聘聘坐在華夫人對麵,恭敬地向她行禮,衛姬在一旁陪著。
     “真沒有想到時隔多年,我們三人還可得以相聚。”華夫人笑著執起密夫人的手。“夫人,我很想你。”
     密夫人低下頭,神色恭順:“我已亡國之人,還叫什麼夫人?華夫人折煞我了。”
     華夫人搖頭,兩位夫人執手相看淚眼,一切盡在不言中。衛姬似乎也受到了她們情緒的感染,走上前握住了她們的手,三個曾經一起侍奉齊王薑白的女人在十多年後再相聚的時候,唯有淚眼凝噎。
     淥水宮裏梧桐初綻新芽,寒梅隨著雪一同消融。密夫人站在這裏,仰頭看著那塊親手寫的匾額,有些陌生。她忽然笑了,輕聲重複著一句話:“水有君子之德,以柔克剛,川流不息。淥水澹澹,便如君子之心,當如明鏡,不染微塵。”
     “君子之心,當如明鏡,當如淥水。緩緩流淌的水,看上去微不足道,但隻要不停流淌,終歸會彙成瀑布,彙成洪流。”昭樂走進院中,雙眸如星辰般閃光。“母親,您讓人帶給昭樂的話,昭樂一直不敢忘記。”
     密夫人衝他笑笑,並沒有開口。她站在樹下,向昭樂伸出了手。
     她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她突然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我的兒子是公子羽,而昭樂已成了華夫人的孩子。
     當思念多年的親生兒子站在麵前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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