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二十一章 這一次,無人可以幸免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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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樓下的廝殺聲像是看不見的風吹過田野,枯草隨著風的方向柔順地偃倒。楚政站在久安的城樓上久久未動,他對這座城有著一種極為特殊的情感,今日站在這裏,內心裏澎湃的豪氣簡直要直縱入天際,與十三歲攻下久安時相比,已勝過千倍萬倍。他抱臂站在這裏,大有一種已俾睨天下的錯覺,他堅信這錯覺很快就會成為現實。
     他必將俾睨天下!
     廝殺聲猶未絕耳,這是他與吳國倆和伐魯的第一仗,他卻已無心再看,注定了結果的戰局,自無需他去費心。
     轉頭遠遠地望著東南方向,他極目遠眺,想要看到萊蕪戰場上的情形,卻隻看到天蒼蒼、白茫茫的一片,不由地嘲笑起自己的兒女情懷太重了,難怪昭樂總也瞧不上。
     縱然是笑話自己的兒女情長英雄氣短,仍舊忍不住去想萊蕪境內天氣如何,可寒?可冷?昭樂的衣服可暖?可夠?他實在想不明白昭樂為何非要選這大冷天的出征,便是不怕凍著自己,也該知道雪天出征不利行軍。
     若說是因為仲方之事刻不容緩,那昭樂早該在仲秋之時便發兵清水,何苦等到現在?
     楚政摸摸鼻子,唇邊牽扯出一抹笑容,他從來都清楚的知道昭樂不可小窺,以昭樂的聰慧來看,近來這些事端必在他的算計之中,便是他此刻出軍魯國,恐怕也是在昭樂的運籌之中。
     饒是如此,他依舊憂心戰爭是否會為昭樂帶來危險,憂心寒冷是否會凍壞了他的小昭樂。在他心中,昭樂永遠都隻是個孩子,一個任性執拗、十分要強的孩子,他同時也希望昭樂能永遠隻是個孩子,在他的庇護下單純快樂的成長。
     他笑著搖搖頭,這願望是難以企及的夢想,他隻能輕輕地收回手心中窩好,自己看、自己聽、自己品嚐這份心酸。
     緊緊握在手心中的夢想,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實現?又要什麼時候才能夠剖白給他聽?
     “陛下,吳軍的密使來了。”身穿盔甲的青年長相英俊,白臉黛眉,斯文之中不乏英氣。
     楚政點頭:“知道了,你父親呢?”
     青年答道:“正在營中安撫受傷的將士。”
     楚政微一怔,他竟未發覺城樓下的這一仗已經結束了,順著望過去,果見地上盡是斷刀殘劍,鮮血漫過荊棘和枯草,在褐色的土地上開出一朵朵妖豔的紅花。他拍拍青年的肩膀:“你與你父親都是好樣的,你們是項氏之光,也是我國的棟梁之材!”
     青年名叫項梁,是此次陣前大將軍項燕之子,自幼隨父習武,少年時便已跟隨其父身上沙場,年紀雖輕,卻也是經驗極其豐富戰場之花。
     對於陛下的誇獎,這位戰場之花並未表現出如其父一般的謙遜,而是以一種青年特有的驕傲回應著這位同樣年輕的上位者:“多謝陛下誇獎,項梁必當盡心竭力,不負陛下識才知遇之恩!”
     “嗬,我以為你會說不敢當!你父親向來都是這樣說的。”楚政唇邊笑意更濃,除了關於昭樂的事情外,他向來就是個極為自負的人。沒有哪個上位者會喜歡自負的屬下,但他從不壓製屬下們的自信,往往這種具有自信的屬下更能得到他的歡心。
     楚政認為,戰爭中為最為重要並不是軍隊的實力、財富的多少,更加不是計謀的奇險、盟友的忠誠,而是自信,統領的自信往往可以增長士氣,也就是增長士兵們的自信。故而,戰爭中必不可缺的正是這看似虛無廉價、不值一提的自信,少了自信,則再無取勝之道。一支缺乏自信的軍隊,必輸無疑!
     “吳軍密使下榻何處?”
     “郡東的神廟中。”項梁如是答道。
     他扭頭看了項梁一眼,徑自下了城樓,臨行前問了一句:“我命人送往齊國的禮物可都送到了?”
     項梁還沉浸在楚政那意味不甚分明的一瞥裏,沒有聽到楚政的問話。
     楚政皺著眉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命人送往齊國的禮物可都送到了?”
     “是,已經送到了!”項梁趕緊躬下身,回答了楚政的話。
     楚政笑笑,很滿意項梁的反應:“那就好,送到了我就放心了。”
     他喜歡自信的人,也明白自信過頭便會成為自負,他自然懂得如何讓他們的自信不變成自負。
     烈烈冬日,肅肅淒風。潛鱗在淵,歸雁載軒。
     晉王裹著厚厚的披風坐在花園裏在冰湖裏垂釣。冬日的風像是現在的天下大勢一樣,吹過他的頭發,擾亂了他的視線。“躬親,你說本王該如何自處?”
     侍立在晉王身邊的趙躬親已經花白了頭發,他認真地答道:“大王不如簽下先前齊國送來的盟書。”
     “齊國?”晉王年邁的臉上露出了有些天真的笑容。“小昭樂離我也太遠了些。這會兒楚吳聯合伐魯,待他們平分魯地之後,下一個恐怕就輪到我國了。國小式微,本王實在不知該如何是好。”
     趙躬親道:“大王,其實現今天下東西方的大勢大抵是相同的。趙齊梁三國正在集結,馬上便要合軍伐周。楚吳聯合伐魯,您不如學習梁國,依附於楚吳二國,趁機分的魯國一杯羹。依楚王的性情,他自然不會允許吳國坐大,自然會將土地多分一些給大王您。那時候我國便不再是國小式微,也就可以幸免於難了。”
     晉王笑笑:“想來當日小昭樂派往梁國的說客,說的大概也是這一番言論。”
     “臣實是為國著想!”趙躬親跪在冰冷的地麵上,嚴肅至極。“並非說客。”
     晉王歎了口氣,過去扶起他:“這麼些年來,我又怎會不知你的忠君愛國之心?既然阿密的兩個兒子都作出了這樣決定……我相信我女兒的選擇。”
     凝望著冰湖中的衰荷,晉王仰天長歎:“這亂世,誰能幸免於難?”
     凍雪連荒野,寒雲出亂山,人間瑤草不知名,窗外亂飛蝴蝶影。
     昭樂拿著晉女的劍來回翻看,低聲問她:“這劍可殺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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