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布武 第十七章 是什麼重逾千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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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政這些年在戰場上看過很多生生死死,也殺了很多人。他很明白戰場是多麼可怕的一個地方,靠在寬大的椅子上,回想著他所經曆的一場場戰役,縱然那些凶險至極時的焦慮不安,也抵不上他現下心中的焦慮。
一杯茶遞到了他麵前:“陛下,用杯茶吧。”
楚政聽到這個聲音有些疑惑,抬起頭便見到敬德帶笑的臉。“你不好好的在將軍府裏當敬德公子,怎麼進宮來了?”
敬德答道:“不論到了何時何地,敬德與順德也都是陛下的人,進宮來看看陛下也不許了麼?早晨順德派人往府上送了信,說起了齊國昭樂太子親自帶兵南下清水。”
“你也知道了。”楚政扶著額頭往後仰倒在椅子上。“來給我揉揉頭,一想到昭樂我就頭疼。”
敬德順從地站到楚政身後,輕輕地給他揉著頭:“其實陛下也無需如此憂心,您初戰時隻有十三歲,不也是毫無畏懼地便去了,還全勝而歸麼?若我沒記錯,今年昭樂太子也十八歲了,比陛下當年整整大了五歲。”他見楚政仍舊閉著雙眼不答話,隻好繼續說道:“陛下可是信不過昭樂太子的本領?”
“自然不是!”楚政坐起來。“昭樂的本事我當然信得過。”
敬德垂下頭,柔聲說道:“陛下這是關心則亂了。當初陛下派順德上戰場的時候,我也有過這樣一段日子,恨不得跟著他一起去才好。總覺得戰場上九死一生,然而能與他一同死在戰場上,也總好過在宮裏等著他的消息。”
楚政‘唉’的歎了口氣,握住敬德放在他頭上的手拉到身邊輕輕拍了拍:“前些年是我對不住你們。”
“若沒有陛下,也不會有今日順德將軍,更加不會有敬德的今日。”敬德微笑著,十分滿足的樣子。“當初是陛下留了敬德一命,敬德無論何時都會銘記於心。”
楚政搖搖頭:“那時候我才四歲,不過是看你生的好看才把你留下。你總說是我救了你,實則是順德救了你呀!我那時雖小,卻也還記得你罵我留你為仆是辱你國體,幾次自盡都是順德把你救回來的,又與我何幹?”
敬德道:“若沒陛下留我,自然也沒有順德救我,隻怕我這亡國的太子早已死了。”
“罷了,你與順德過的怎麼樣?”
提起順德,敬德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上戰場前和人學了句話回來,我學給陛下聽聽。他同我說,我與你必定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終有一日羨煞旁人。”說到白頭偕老這四個字時,敬德的語調越發地溫柔起來。
楚政低下頭,握住腰間的佩玉,沉聲重複道:“恩恩愛愛白頭偕老……真好呀。”
“陛下。”敬德蹲到楚政身邊,扶住他的膝蓋柔聲安慰道:“等平定了天下,您與昭樂太子才是真的羨煞旁人。”
楚政苦笑一聲:“你不必拿好話來哄我,他要的隻是這個天下,從來不是我,我要這天下卻一直是為了他。他比我大氣的多,瞧不上我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罷了,敬德你回去吧,我一個人呆一會兒。”
敬德知道這時候再多說也是無益,諾了一聲,便退下了。
桌上的筆被楚政拿起來,提起落下,一滴濃黑的墨汁落到了絲帛上。他歎了口氣,拿起絲帛丟到火盆中。
情之一字,重逾千斤、仿若泰山,誰又能以一己之軀肩負的起?
暮雪重重,昭樂站在萊蕪的城樓上眺望清水郡,他已從齊都來到萊蕪五天了,初到之時便已派五百人突襲清水,無果。
他隻能站在萊蕪,看清水的百姓生活於水深火熱之中。
這是仲方的失策,卻是他的機會。他壓抑住自己對百姓的憐憫之心,帶著將士們一次次爬上萊蕪的城樓,一同眺望與之相鄰的清水郡。
李寄書死後,他的可用之人則少了一個。此戰他既親身上陣,便將伍齊射留在了齊都守衛,隻留了身為太史的文知禮和身為郎中的王彩禦跟在身邊。
他喊過王彩禦:“我讓你帶人護著城中百姓退到嘉陵之事辦得如何?”
“多數百姓已退入嘉陵。”王彩禦沉吟一下。“隻有一家不肯退居嘉陵。”
“嗯?為何?”昭樂皺了皺眉。“你們沒有告訴他即將開戰麼?”
王彩禦道:“已經說了,還將殿下在戰後定會彌補百姓們損失的保證再三說了,那家卻是怎麼也不肯走。”
昭樂抬頭看看天,見天色還早,便道:“你帶我去那家看看,若是當真不肯走……”他的眼中泛著冷意。
那是個很別致的二層木樓,鶴立雞群一般立在巷子盡頭處。小樓四周圍著一圈修竹,因時值冬日,雖都枯萎了卻仍可想見春夏之時是何等美景。門上懸著個匾額,寫著‘寄武’二字,不知是何用意。
守門的已見熟了王彩禦,隻過來給他開了門並未引路。王彩禦也不理他,引著昭樂走進大廳。
一名白須老人端坐廳中,見昭樂二人前來,微微頷首算是行了禮。昭樂同他表明身份後,再次提及要他舉家退居嘉陵後,老人和藹地一笑:“老朽數日不離萊蕪,便是等著太子殿下光臨寒舍。”
昭樂一驚,心中閃過一絲驚懼,臉上仍作鎮定:“老人家等我做什麼?”
王彩禦則是在老人說完這句話後,立即抽出佩刀,全身籠罩在一片肅殺的氣氛之中。
老人笑著伸出兩指,連看都不看王彩禦便夾住他砍來的刀:“你這小匹夫倒是心急!”說著兩指一撥,竟將王彩禦的刀折斷了。“老朽還沒和殿下說明用意呢,你就急著出手,實在無禮!這一回若非老朽有求於殿下,定然是折斷你這隻作惡的狗爪子,豈會隻折斷你的刀這般便宜?”
昭樂聽完的話,朝王彩禦使了個眼色令他退下。
王彩禦聽這老人言語狂妄,卻因自己功夫不濟,也是無可奈何,隻好依著殿下之令退到一邊。
“老人家方才說及有求於我,不知是何事?”昭樂頓了一頓,“這求字大可不必再提,我身居太子之位,自當為百姓做事。若論起來,可輪不上老人家求我,而該是昭樂求您退居嘉陵!”
老人家哈哈大笑:“殿下以為老朽聽不出您的話外之音麼?隻要您應允老朽的要求,便是這會兒就要了老朽的命,老朽也絕無二話!”
昭樂勾勾嘴角,唇邊掛上了意味不明的笑容:“老人家有話但說無妨!”
“老朽複姓司徒,單名一個玄字。”老人說完後盯著昭樂和王彩禦,見他們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很滿意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