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雄爭霸 第二十四章 勸君莫作有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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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度秋水,水寒風似刀,趙國的軍隊從靖和出發,前往齊國。
魏慈明站在昭樂對麵,立了半晌方才開口:“此等大事,何以不同為師商量?將國事寄於巫卜之術,殿下好決策呀!”
昭樂低著頭不看魏慈明,師傅手中的佛珠在他眼前循環反複,一顆接一顆的落下升起。
魏慈明長長的呼了口氣:“你師兄卜出的結果是什麼?”
昭樂這才開了口:“師兄說,因我有障,是以他什麼也算不出。”
“障?很好,九疇的本領又精進了。”魏慈明笑笑,拍著巴掌繞過桌子走到昭樂身邊,雙手摁到昭樂肩上:“殿下可知道你的障是什麼?”
昭樂點點頭:“知道。”
“好。”魏慈明點點頭,仍站在昭樂身後,伸胳膊將手裏的佛珠放到桌上。他握住昭樂的手一顆一顆數著桌上的佛珠:“殿下,如今我國之事便如這串佛珠上的珠子,需用一根線穿起方可,而殿下便是這根線。然而殿下之障若不除,便是此刻穿起這些珠子,怕也是經不住時日便要斷的。”
昭樂摸著那串佛珠,仿佛心中也平靜了許多:“師傅說的是。”
“現今趙軍已經開拔,雖是朝著齊國來的,殿下也無需憂心。以他此刻的處境,必定不會破壞與我國的聯盟,趙靈宮此刻想要的並不是齊國。”魏慈明提到這個名字時,胸口的傷又疼了起來,他咳了一陣後繼續說道:“他想要的是魯國,這些年趙楚連年開戰,無非是為了更多的土地。他如今幾攻楚國而不下,便將目光轉向了洋河西岸諸國,魯國剛吃了場敗戰,正是他攻打的最佳時機。”
昭樂歎了口氣:“師傅所言,昭樂心中全部明白。”
“既然殿下已想明白,又有何畏懼?”魏慈明偏過頭,逼視著昭樂的雙眼:“殿下,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昭樂倒吸一口氣,無力地垂下頭。他抬手捂住自己的額頭,低聲道:“師傅,您容我再想想。”
魏慈明往前傾了傾身,整個胸膛都靠在了昭樂背上。他伸出右手拿起桌上的佛珠,左手則出其不意地掐住了昭樂的後頸:“殿下,此刻趙楚兩國便如為師的雙手,一手拿著佛珠,一手掐著殿下的脖子。該如何抉擇全看您了!請殿下速做決斷,齊國百姓的生死,全在您的一念之間!”
一念之間。
昭樂閉上眼睛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魏慈明最後的話,如今的情況他實難抉擇。
魏慈明出了齊宮,一眼便看到了站在宮門口的老人,忙上前行禮:“管相。”
如今的管相已不似當年他初見之時那般意氣風發,須發皆已花白的老人,傴僂的背影籠罩著落寞。十幾年前的魏慈明,驕傲跋扈,對於管相毫不敬重;但當魏慈明看到這個已被天下壓彎了背脊的老人時,總是抑製不住內心的震動。
若說天文六年的管相是正在燃燒的火燭,那麼天正七年的管相便是已瀕臨油盡燈枯的命運,卻仍要為主人散發最後一絲光芒和熱量的火燭。
年邁的管相見到魏慈明出來,步伐蹣跚地迎上去,緊緊握住魏慈明的手,眼中閃爍著希望的光芒。
魏慈明反握住他的手,壓低聲音:“管相,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您隨我來。”
才一進到魏慈明家中,管雲便迫不及待地問道:“結果如何?”
魏慈明往火盆裏扔了兩塊碳後,請管雲坐到椅上,一麵煮茶,一麵說道:“慈明該說的都已說了,殿下如何決斷,那是誰也說不準的事。”
管雲將頭抵在拐杖的之上,無奈道:“我也進宮同華夫人講明了厲害,隻是不知她能不能在殿下麵前說上話。”他又歎了口氣,眼中浸上了淚水:“若殿下選了楚國,齊國隻怕是擋不住趙軍的鐵蹄呀!”
“管相喝口茶暖暖身子吧。”魏慈明不知該如何勸慰將一生都奉獻給了國家的管相,隻好寄希望於齊宮之中的昭樂太子,隻望他的徒兒能謹記自己多年來的教導,肯飲盡一腔心酸,也不負齊國百姓。
管雲接過杯子,輕輕抿了一口:“魏大人,日後我若不在了,還請您看在和殿下多年師徒的份兒上,多幫襯幫襯殿下。”
魏慈明一驚:“管相何出此言?”
管雲笑道:“賀郡贈藥之情,隻怕大人不肯輕負。”
魏慈明沒有回答他的話,隻雙手捧著杯子飲盡了杯中的熱茶,也不肯給管雲一個明確的答複。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他直到深夜,他跪在菩薩前,一遍遍審視自己的內心。
他想起了清溪的花草,想起了清溪幽居之時的自己,倘若他一直留在清溪,該有多好?那麼他的生命裏,不會有昭樂太子,不會有齊國,也不會有趙靈宮……
天上斜河,疏星淡月,偶有斷雲微度。
昭樂跪在淥水宮前,目光堅定地望著緊閉的宮門。
身旁的宮人急的團團轉,拉著淥水宮裏出來的侍女低聲道:“姐姐,求您在夫人麵前說句話,讓殿下進去吧!打晌午就跪了,此刻夜深露中,隻怕再這麼跪下去……”宮人掩了口,不敢講不吉利的話。
那侍女微蹙著眉,低聲答道:“你當夫人在宮裏好受麼?殿下在外麵跪著,夫人在屋裏跪著,都是一樣的。”
伺候昭樂的宮人聽了侍女的話,撲到昭樂身旁跪下,哭道:“殿下,您就順著夫人的意思吧!這……您這跪壞了身子,齊國千千萬萬的百姓可仰仗誰去呀!”
昭樂扭過頭看著身邊的宮人,一臉平靜地問道:“我若不在了,難道齊國就沒了仰仗麼?”
宮人用力地磕了幾個頭:“您若不在了,齊國哪抵得住那些虎視眈眈的諸王呀!”
“罷。”昭樂抬手拍了拍宮人的頭,對著淥水宮朗聲道:“母親,昭樂想通了!”
話音落盡,淥水宮門也打開了,一身素服的華夫人奔了出來死死抱住昭樂,哭道:“你莫怪今日母親逼你做無情不孝之人,母親也有自己的難處呀!”
昭樂任由華夫人抱著,將頭抵在母親肩窩,哽咽道:“母親所作所為皆為齊國百姓,昭樂心中明白。況且作此決定,母親想必是比我更加難過……”
冷月無情,將寒冷的月光鋪灑而下,落在淥水宮前的這對相擁而泣的母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