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開了疲憊的眼皮……
    男子正坐在她床邊，靠著椅背，雙手環抱在胸前，翹著二郎腿。
    她茫然地拉了拉身上的睡衣，額頭上的冰毛巾掉到了被子上。
    他扶著她坐起來，往她嘴裏塞了藥丸，舉著杯子往她嘴裏灌水。
    “你發燒了。”
    她什麼也想不起來，甚至是連基本的思考都做不到。
    像是被擺弄的人偶，又被他安排著躺下了。
    “我要聽故事……”
    雙手抓著被子，可憐巴巴地望過去。
    “……”
    “從前……然後……緊接著……最後狗剩與二丫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
    她無意識地盯了他很久，“……不好聽。”
    “從前……然後……緊接著……最後她在馬桶裏發現了自己血淋淋的右手。”
    “……不好聽。”
    “從前……然後……緊接著……最後她口吐鮮血，淚光閃閃地說，‘我就要死了，而在死前，我決定將我祖傳治腳臭的秘方傳授給你’”
    “……不好聽。”
    這種話應該在他才念第一句的時候就說！
    “你到底想聽什麼？”
    盯……
    她不知道想聽什麼，但就是想聽故事，期待地望過去。
    他眯著眼睛，斜視著這小眼神，就想一拖鞋拍過去。
    他歎了口氣，拿起了手機……
    “從前有一個出生於富貴人家的少女，喜歡上了為她爸爸開車的司機。”
    “……自行車。”
    “她每天都躲在窗簾後麵，偷偷看那個司機。有一天，那個司機抬頭向她看了過來。”
    “……司機一個咧嘴笑，高喊‘我愛刷牙，清新口氣’。”
    “司機辭去了工作，去建立屬於自己的公司。少女每天都在等待，相信他有一天會來娶她。”
    “……其實司機心裏想的是，終於擺脫那個有偷窺癖的女人了。”
    “可她還沒有等到司機通過父親的考驗，他的父親就因為生意上的失誤傾家蕩產。”
    “……她家裏是賣雞的，那年禽流感爆發，二十隻雞都賣不出去。”
    “司機來到了從公主變成灰姑娘的她麵前，說‘雖然還沒有成為厲害的人，但你願意陪在我的身邊嗎’。”
    “……從此她過上了可憐的監禁生活，三天一個饅頭，天不亮就要去抓蟑螂，直到警察叔叔破門而入抓住了這個喪盡天良誘拐少女的犯人。”
    “他們很快結婚了，還生了一個孩子。在妻子的陪伴中，孩子的仰慕中，他的生意越做越大。”
    “……一天，司機回來說，老婆，其實我才是你的親爹。”
    他可以罵人嗎？
    “你敢不說話嗎？”
    “……不敢。”
    “……”
    他已經不想一拖鞋拍死她了……
    他想直接抱著她的頭往牆上撞！
    他想要報警，告訴警察，這裏有個引誘他犯罪的少女！
    如果有天他殺人了，一定是因為想要為了廣大無辜百姓除掉這個禍害！
    他呈深深懺悔狀，已經想好了開庭時候要說的話。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不要被我影響，接著講。”
    “大結局就是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手機給我。”
    伸出軟綿綿的小手，夠不著。
    他拿著手機在她麵前晃來晃去，就像是拿著玩具逗嬰兒的阿姨。
    她鎮定地麵對這個正嬉皮笑臉逗她的他……
    拿下冰毛巾……
    掀開被子……
    看著目標……
    用盡全力撲過去……
    他可以罵人嗎？
    他真的好想罵人！
    自從這個家夥搬過來以後，他就無法忍耐內心裏那股無人可訴的悸動！
    忍不住想要罵人的悸動！
    “砰——”
    椅子翻倒在地，而同樣倒在地上的還有他倆。
    他覺得自己骨折了，不僅如此，連腸子也一起斷了……
    撲倒在他身上的她蠕動著，朝著手機再一次伸出手去……
    “……故事。”
    還有兩厘米……
    還有一厘米……
    還有半厘米！
    他伸手用力拍走手機，手機滑到了更遠的地方……
    “……”她怔怔看著離她遠去的手機，從他身上滾了下來，蜷縮成一團，嚎啕大哭。
    他費力地爬了起來，還沒來得及喘口氣……
    保姆和他爹聽見聲響破門而入——
    ……
    他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麼孽？！
    他此時像是被警察抓住的犯人，老老實實地坐在桌子前麵交代自己的犯罪動機和經過……
    審問警官——他爹。
    “你不說點什麼嗎？”
    “……”放了他，抓住真凶！
    “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不可以讓真凶逍遙法外！
    “你妹妹發著高燒啊！你怎麼可以趁人之危！”
    “……”明明是他被她侵犯了！
    “昨晚要不是你妹妹，你都已經淹死在湖裏了！”
    “……”警官可知道……昨晚在湖邊，他被她折磨地是有多慘！
    警官歎了口氣，擰了擰額頭，“……有些話你大可以直接來對我說，犯不著拿無辜的人出氣。”
    他靠著椅背，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靜思己過。
    但那隻是看起來……
    實則他並不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繞了一大圈，這才是你想說的吧？”
    “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麼？其實你一直都在怪我那天沒有呆在家裏，所以害得你媽死了。”
    “嗬，難道不是麼？”他的眼睛彎成了月牙，“說好了一起慶祝，還跑出去談什麼生意？隻有她，會惦記你的生日，怕沒有人送你禮物！也隻有她，擔心你生日當天，一個人在外麵，會
    覺得寂寞！但你怎麼可能收不到別人送的生日禮物？有那麼多人都記得你的生日！明明自己的生日都不記得了，還大老遠去給你送禮物！”
    “那件事都過去那麼久了……”
    “的確是過去很久了，連小男孩都長成男人了。所以你大概也不記得了……我們那天要慶祝什麼。”
    “……”
    “那天不僅僅是你的生日，也是她的生日。我們兩個約好了，要一起給她慶祝生日的……”
    “……”
    蔓草被保姆照顧著躺在了床上，她手上拿著一個手機。
    剛剛讓保姆撿了起來，她想看那個故事的後續。
    可那個手機上沒有那個故事，隻有一張被放大的照片。
    但它的畫質很差，似乎是拿著已經洗好的感光紙拍的。
    三個人幸福笑著的全家福……
    這個就是……他所說的……大結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