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憐塵心裏一涼，卻還未來得及做出反應，便聽得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叫道：“弦哥哥！”
    “蓮兒？”鬱憐塵心裏叫道，立刻捏起一把汗，現在的洛驚弦六親不認，千萬不要連累了蓮兒才好！
    下一刻洛蓮意已來到鬱憐塵的身邊，屈膝跪下，伸出雙臂緊緊摟住鬱憐塵。
    “弦哥哥，你要殺斷雲嗎？你還要關塵姐姐？”洛蓮意銀鈴般的聲音夾雜了沉重的怒氣，但卻隱忍不發，“到底發生了什麼？你想幹什麼？”
    “你也是來求情的？”洛驚弦反問，冰冷的眸子輕輕掃向洛蓮意。
    “弦哥哥，斷雲究竟犯了多大的錯，你要對他那麼殘忍？你們的關係不是一直很好嘛？”洛蓮意閃爍著噙著淚花的大眼睛，問道。
    來之前她已經聽說是因為斷雲要刺殺塵姐姐，但她並不相信，來了以後又正巧聽見弦哥哥要把塵姐姐關到思過宮去，便更覺得一定不是這樣的！
    “住口。”洛驚弦沉聲喝道，“洛蓮意，你是在質問朕？”
    洛蓮意聞言怔住了，她的弦哥哥從小就寵著她，從來不曾這麼冷冰冰地對她說話，從來不曾對她這麼嚴肅，從來不曾直呼她的名字，從來不曾在她麵前自稱過“朕”……
    真的如她來之前的直覺嗎？
    ——弦哥哥變了！
    “弦哥哥，蓮兒不敢。”她盡量保持鎮靜的語氣，“蓮兒隻是想知道弦哥哥的理由。”
    “理由？行刺皇後，夠嗎？”洛驚弦冷冷地丟下幾個字。
    洛蓮意神色乍變，扭頭看向鬱憐塵，“塵姐姐？是真的嗎？”
    “不……不……他沒有下手！蓮兒，他沒有下手啊……”鬱憐塵垂首，哭出了聲，身子微微顫抖。
    洛蓮意眼中的淚水吧嗒吧嗒滴了下來，摟著鬱憐塵的手緊了緊，轉向洛驚弦，“弦哥哥，塵姐姐都這樣說了，蓮兒求你，就饒了斷雲吧……”
    洛驚弦頗為不耐地喝道：“淩山，帶皇後下去；淩嶽，送蓮意公主回去，好生看守，明日午時之前不許離開寢宮半步！”
    “弦哥哥！你真的要殺斷雲嗎！他對父皇，對你，對整個朝廷都有恩啊！”
    “功不抵過，罪不容赦。無需多言！”
    “弦哥哥！”洛蓮意瞪著水靈靈的雙眸，站起身，清脆的嗓音夾雜了哀傷和憤怒，“你太狠了！我看不起你！”
    洛驚弦不等她說下去便拂袖離去，身影消失在天崇殿的大門裏。
    淩嶽來至洛蓮意麵前，輕聲道：“蓮意公主，別哭了，屬下送您回去。”
    洛蓮意目光空洞地看著地麵某點，想了一會兒，突然伸手抓住淩嶽的衣袖，眉頭微緊，似是欲言又止。
    淩嶽眸光一閃，微微垂首，“屬下送公主回宮，公主請。”
    淩山來到鬱憐塵身邊，躬身道：“娘娘請。”
    鬱憐塵神情呆滯地緩緩站起身，目光投向洛蓮意，“蓮兒，別太傷心，保重身體。”
    洛蓮意快步來到鬱憐塵身邊，緊握住她的手，“你更是，塵姐姐。”說罷壓低了聲音，“我會再想辦法。”
    鬱憐塵眼中閃過一絲震驚，看著眸中泛著罕見的沉穩光芒的洛蓮意，心裏突然有了一點點莫名的安定。
    “嗯，我不會有事，放心。”
    黑夜慢慢地從人間退去，新一天的陽光緩緩地灑遍大地。
    思過宮的院子裏並沒有鋪地磚，隻是土，生著稀疏的幾叢雜草，風一吹，塵土四揚，令人難以忍受。
    鬱憐塵邁著緩慢的步子走進思過宮，身後跟著的墨嵐，背著一個不大的包袱。
    淩山在門口停下腳步，手臂一揮，兩隊禁衛軍從宮門口向相反方向跑去，直至將思過宮環了一周。
    “娘娘可有什麼吩咐？”淩山冷聲道，臉上不帶一絲表情。
    “沒有。”鬱憐塵道。
    “娘娘若想起，隨時可以告訴屬下，屬下定當盡心竭力。”淩山說道，語氣略顯堅定。
    鬱憐塵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淩山，似是極淡地笑了一笑，“那就幫我去把雲兒救出來吧。”
    淩山眼神一晃，垂下頭去，“屬下先行告退，娘娘好生歇著。”
    鬱憐塵冷笑一下，向屋裏走去。
    她對於淩山自始至終隻隨著淩嶽說過一句“請皇上開恩”極為不滿，他是認準了要跟從洛驚弦麼？不管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巳時將過，午時將至時，牢房外傳來一個聲音：“皇上駕到！”
    金絲廣袖隨著步履輕揚，在陰暗肮髒的牢房裏顯得深有幾分飄逸出塵。
    洛驚弦在斷雲的牢門外停下腳步，雙手負後，神情淡漠。
    淩山和淩嶽站在他的身後，而洛驚蒼亦跟在他的身後，再後邊，還有幾隊禁衛。
    今晨皇帝頒下詔書，洛驚蒼昨夜護駕有功，特別加以封賞。
    斷雲依舊靠在昨日鬱憐塵來時他所靠著的地方，頭微微歪向一側，雙目緊閉，神情很有幾分痛苦，神態和姿勢都並未因那句嘹亮的“皇上駕到”和之後的腳步聲而做出什麼改變，似乎正沉睡著。
    洛驚弦身後，露在廣袖外的雙手微微攥緊。
    “大膽駱斷雲，聖駕在此，還不起來！”一名為首的獄卒朝斷雲怒喝一聲。
    這一聲近距離的怒喝終於傳到斷雲的耳中，他身子略微一動，牽出鐵鏈叮叮當當的幾聲。
    斷雲睜開眼睛，眼神透出幾分茫然，片刻後猛一偏頭，一道如炬的目光刺向洛驚弦。
    那目光落在洛驚弦身上，慢慢冷卻下來，最終轉作清冷的一笑。
    斷雲把目光從洛驚弦身上移開，看著前麵的什麼地方，微微挑眉，笑道：“我為什麼要起來？”
    “大膽！死到臨頭，見了皇上還不下跪！”那獄卒又大喝一聲。
    “哼。”斷雲勾起唇角，“既然已經死到臨頭，還為何要跪？”
    “你！……”
    獄卒氣得臉色發青，洛驚弦卻似乎並不生氣，氣定神閑地淡淡笑道：“雲兒，你馬上要上路了，哥哥特來送送你。”
    說著，洛驚弦對身後的禁衛打了個手勢。
    牢門打開，幾個禁衛走了進去，將斷雲拽起，用鐵鏈將他的雙手縛到身後。
    鐵鏈從他的身上緊緊勒過，斷雲卻仿佛並未感覺到任何痛苦，隻是淡淡地看著洛驚弦，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那雲兒先謝過哥哥了。”
    “願你在那邊一切安好。”洛驚弦目光炯炯。
    “不勞哥哥惦記。”斷雲輕哼。
    洛驚弦退後一步，讓開牢門口。
    禁衛押著斷雲走出牢房，斷雲邁著極小的步子，腳腕上的鐵鏈叮當作響。
    經過洛驚弦身邊時，斷雲的腳步忽地一滯。
    “還有件事要提醒哥哥。”斷雲開口，聲音含著一絲戲謔，轉頭看向牢房內的地麵，一個小瓷瓶靜靜地擱在地上，“喏，那是毒藥，是嫂嫂特來賞我的，想給我留個全屍。”
    洛驚弦目光掃向那個瓷瓶，微微一震。
    “皇後娘娘的恩典我受不起。不過哥哥還是小心為妙，沒準哪一天，它就會出現在你的飲食裏！哈哈！”斷雲放聲大笑。
    斷雲的身影消失在不遠處的牆角邊後，洛驚弦舉步邁進那間牢房，彎腰拾起小瓷瓶。
    他將小瓷瓶握在手中，緊攥著，幾乎要把它生生捏碎。
    “鬱憐塵！”他咬牙念著她的名字，猛地一揚手，小瓷瓶被扔在牆腳下，碎裂開來，裏邊的毒水流了滿地，冒出無數的氣泡。
    “皇上請息怒。”洛驚蒼躬身道。
    +++++++++++++++++++++++++++++++++++++++++++++++++++++++
    下章預告：卷四第52章：是否該來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