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憐塵沒想到他來的這麼快，聞聲大吃一驚，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哎！”斷雲快速從一旁的樹杈上跳下，扶穩了鬱憐塵，清雅的微笑在嘴角浸潤，“小心點！”
    鬱憐塵掙脫他的手，退後一步，冷冷道：“你到底要怎樣？”
    斷雲無辜地聳聳肩，跳上樹杈，一挑眉道：“你吃藥了嗎？就跑這麼遠的路？”
    “你不要拐彎抹角！你留我做什麼？”鬱憐塵怒道。
    “我不是說了，你是……”
    “換一個理由！”
    “那好……”斷雲爽快地答應了，做出思考狀，“就當是……留下來給我做伴吧。”
    “做伴？”鬱憐塵冷笑，“留我做伴，小心送了你的性命。”
    斷雲笑：“送就送吧。”
    “你！”鬱憐塵頓時語塞，俗話說得好，不怕橫的，不怕楞的，就怕不要命的！
    “你應該能猜到，我是個逃犯，而且是朝廷重犯，滅門之罪。你若留我，輕則治你個包庇之罪，重則把你歸為同黨，你受得起麼？”鬱憐塵聲音低沉地說道。
    “哦！”斷雲使勁點了點頭，大笑，眼底冷冽了幾分，“那豈不正好？我也是個逃犯，並且做逃犯很多年了。哈哈。”
    一陣風吹來，吹動斷雲的白衣，拂亂了他的青絲，在午日的陽光下泛著淡淡的金色，襯著清澈如水的笑容。
    鬱憐塵無可奈何，眉頭緊蹙，反問道：“你難道不覺得你做的事很荒唐很可笑嗎？”
    “是很可笑啊！”斷雲揚起嘴角，“那你就留下繼續笑我吧。”
    鬱憐塵：……
    鬱憐塵再次踏入那間小屋後，就走進“自己”的房裏，用力把門關上，到了吃飯的時間也沒有出去。
    遇到這樣沒皮沒臉的一個人，她也沒有其他的辦法，如果逃不掉，就幹脆餓死在這裏！
    夜深了，斷雲來到鬱憐塵門前，敲敲門，道：“吃飯了！”
    鬱憐塵不回答。
    斷雲低頭，看看手中滿滿的飯碗，輕輕地歎了一聲，轉身離去。
    第二天清晨，斷雲又一次來到鬱憐塵門邊，敲門道：“來吃飯吧！”
    鬱憐塵不語。
    斷雲把手貼在竹門上，稍一用力，門閂落下。
    他想要推開門進去，卻遲疑了一下，繼續站在門口。
    “我要進去了。”斷雲試探道。
    “出去！我不想見到你！”鬱憐塵喊道。
    斷雲笑笑，推門走進，看到鬱憐塵就坐在桌邊，神色有些憔悴。
    他來到鬱憐塵身邊坐下，端上飯碗道：“吃點東西吧，不然也沒力氣跟我鬥。”
    鬱憐塵怒火中燒，一揚手，將碗打翻在地，摔了個粉碎。
    斷雲看著碎了的瓷片，濃黑的睫毛微微顫動，目光中分明寫了些許淒涼。
    那一瞬的神情，被鬱憐塵看在了眼裏。
    那樣的眼神，她恍惚在哪裏見過——好像驚弦在寫下“竹溪冷月鳴雲斷，絲湖清音奏弦驚”那句詩的時候曾經露出過相似的目光。
    “那，就先吃藥吧。”斷雲淡淡地說道，走了出去。
    鬱憐塵不解，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為什麼把他自己置於痛苦也硬要她留下？為什麼那一瞬的眼神，看得她幾近心碎？
    不久，斷雲端了藥碗過來，舀起一勺，遞到鬱憐塵嘴邊。
    鬱憐塵躲開他的目光，狠狠心，再次將藥碗推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墨綠色的藥汁在地麵上炸開，肆無忌憚地流向四麵八方。
    斷雲怔了片刻，勉強揚了揚嘴角，“沒關係，我還有很多草藥，可以再給你煎。
    當他第三次端著碗進來，鬱憐塵恍然間竟覺得，那苦澀的草藥竟溢出了淡淡的清香，在他的手中緩緩飄搖。
    “真的不吃藥嗎？”斷雲輕道，舀起一勺藥湯。
    鬱憐塵心裏一軟，遲疑片刻，慢慢張開嘴。
    斷雲一怔，輕輕一笑，遞過勺子，“你倒不客氣。”
    “我憑什麼要跟你客氣？”
    鬱憐塵咽下最後一口苦水兒，微眯雙眼，緊盯著斷雲，一字一句道：“你不配。”
    鬱憐塵本來隻想過一過嘴癮，以為斷雲定不會在乎。
    誰知斷雲一怔，站起身，後退兩步，神色頗有些不自然，過了一會兒才笑道：“你說的對，我當然不配了，我隻是一個農人罷了。”
    說罷，他竟轉身離去，掩門時用力有些大，弄得竹門發出“啪啪”的幾聲。
    轉身的一刹那，微笑從他的嘴角消失得無影無蹤，淒涼漫溢。
    鬱憐塵微微皺眉，完全不明白他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麼，莫非他真的會為自己說出的這樣一句話而吃心？
    接下來安靜了一段兒時間，這讓鬱憐塵感到奇怪極了。
    她輕輕推開門，探出頭去，卻隻看到鳶尾花兒靜默地綻放著，散發著若有若無的清香，全然不見斷雲的影子。
    屋門大開，陽光恣意地潑灑進來，隱約還有清越的水聲。
    鬱憐塵奇怪地走出門去，來到院子裏，依舊看不到斷雲。
    莫非他又出去了嗎？
    鬱憐塵心想，他真的那麼自信，總能追上自己？
    不，沒有什麼是必然的！隻要他不鎖門，自己就一次一次地試，直到成功為止！
    這樣想著，鬱憐塵跑回屋子，抓起包裹，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跑去。
    不久，一襲白衣從空中翩然降下，如同一朵白蓮優雅地綻放——在鬱憐塵麵前。
    “這樣的遊戲，你想玩幾次，我就陪你玩幾次！”斷雲雙手交疊在胸前，瀟灑地輕笑。
    斷雲果真沒有爽約。這之後的一個月，鬱憐塵幾乎每天都會逃跑一次，但無論早晚，斷雲必定會如約出現在她的麵前，揚眉輕笑。那“吃沒吃藥”的問題也一直問到鬱憐塵停藥之時。
    鬱憐塵咬牙，無論如何也不明白，斷雲到底如何知道她有沒有逃走？
    到後來，她也不糾結他是如何知道的了，反正他本來就是個不一般的人——不正常的人！
    但她相信，這樣下去，他哪怕有辦法知道自己的行跡，也總有厭倦的一天。
    而事實卻大大出乎她的意料。一個月了，斷雲絲毫沒有厭倦的意思，也絲毫不生她的氣，依然每天對她悉心照料，對她笑臉相迎。
    為了鬱憐塵逃跑之餘的生活不會太過枯燥乏味，斷雲有一天甚至從山下搬了大量的書來，加上他這裏原有的醫書，擺滿了一間屋子。
    那天正午，鬱憐塵抱臂靠在門邊，看著斷雲忙裏忙外地搬書，皮笑肉不笑地說道：“你知道我現在有什麼感覺麼？”
    “什麼？”斷雲隨口問道。
    “我覺得自己很像一隻羊羔，被你養著，沒準什麼時候就會慘遭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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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章預告：卷一第07章：何須你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