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非雪的不當心源自於他優異的業績。
    從業七年來，大大小小上百場官司，輸的幾率大約隻有百分之三十多一點。這個數字也許在別人的眼裏不算什麼，但在這座小小的縣城裏卻是值得稱道的。
    計燁琦知道“天高皇帝遠”的道理。他也在每天親身經曆著這個小小縣城裏各色勢力魚龍混雜的傾軋、爭鬥甚至是草菅人命。一直不斷在訴求、上訪的韓非雪無論從哪個角度看來，都不會是討人喜歡的角色。被擺了一道，這是遲早的事。問題是，這一道擺到了他計燁琦的地盤上，且擺開了陣勢想要一箭雙雕。油滑如鯽魚者怎麼可能任人擺布？
    蔣磊被安全地送到了計家的老宅。迎接他的是毫無淑女風範的計雯雯。正在客廳裏嘎達嘎達剪著腳指甲的計老娘看到阿坤同著一個斯文小夥子一起進來，眼神不禁一亮：莫非是那死小子給雯雯找的新對象？
    在計老娘心花怒放的注視下，本來就嚇得不輕的蔣磊徹底恐慌了起來。
    阿坤有點猶豫地向計老娘介紹道，“大媽，這個是琦哥吩咐抓過來的人。暫時在這裏借住幾天。我會負責看好他的。”
    計老娘把眼神一收，心裏開始算計了起來：小夥子手臂上有被繩子勒過的痕跡，看來阿坤沒有說謊。這麼大塊肥肉放到嘴邊，不吃白不吃。計老娘心思一定便聳了聳身邊癱在沙發上看電視的計雯雯。
    既然是計老娘養出來的種，自家老娘心裏在想什麼計雯雯怎麼會不知道。隻是，剛三天前才被那條該死的鯽魚壓著手腕簽下了離婚協議，計雯雯的心理陰影依然沒有消散。雖然說程江軟弱，好歹對她也算百依百順。回過神來的計雯雯心裏悵然若失。她現在才沒有這個心情去和一個莫名其妙的人調情。所以計雯雯撇了撇嘴，鄙夷地丟了個眼神給自家老娘。
    計老娘討了個沒趣，隻好板著臉孔朝阿坤揮了揮手。
    阿坤背過身輕輕舒了口氣。陪著笑臉，阿坤把蔣磊拉進了裏間的廚房裏。“你剛剛還沒吃飯吧？過來，我給你找點吃的。這裏有鹹鴨蛋，要不你吃飯？還是喝粥？喝粥的話我去燒湯……”
    盡管說話者言語混亂，聽的那個倒也沒有辨出滋味來。因為此刻，蔣磊的心比阿坤更亂。
    透過廚房的綠紗窗可以望見院子裏影影綽綽的人。看樣子剛去抓他的那幾個一個不缺地都在院子裏鞠躬盡瘁。蔣磊的心髒一陣緊縮，疼得他差點呻吟出聲。
    那群人剛剛闖進屋子的時候，他還有魄力大吼大叫拳打腳踢。眼下，事情過了之後，一種名叫“後怕”的情緒便開始不斷滋生，侵蝕著蔣磊殘存的理智。
    “小韓，不會是你出了什麼事吧？”蔣磊嘀咕了一句後被阿坤按坐在板凳上。
    手裏被塞進來一雙竹筷，把他一路護送到這進小院的年輕人帶著略略緊張的神情關注著他。蔣磊把頭一低，扔掉了筷子，“是惡人就把惡事做到底。偽善的人比惡人更讓人惡心。”
    阿坤的臉一時不知道該做出什麼樣的表情。停了一會兒，他坐到了蔣磊的身邊，低聲道，“好了，不要鬧情緒。到時候我會保護你安全的。”
    “鬧情緒？”這個專用術語似乎不應該出自一個小流氓之口，蔣磊心思一動，不禁抬眼望了過去。
    阿坤有點為難地撓撓頭皮，“總之，你聽我的就是了。我是……我是好人。”
    蔣磊朝天猛翻了個白眼：你額頭上有寫明你是好人嗎？計燁琦請他吃燒烤的時候也挺像個好人的，轉過臉來還不是流氓一個。
    阿坤不好再多說什麼，外麵四毛在叫他。
    “琦哥叫我們過去。你和小林他們留下看著人。小心點，別弄丟了。”
    阿坤點了點頭，目送了四毛帶著幾個手下風風火火地離開。
    琦哥那邊一定是出了事了。阿坤蹲到牆角邊，難得掏出了一根煙來。小林笑著湊上來討了一支。阿坤也不介意，夾著香煙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小林聊了起來。
    “琦哥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事？四毛走到時候好像屁股著火了一樣。”
    “噗~他哪次不是火急火燎的？人家趕著生兒子都沒他急的。”
    “那是。琦哥的事四毛一向是當做聖旨的。”
    “比聖旨還管用。”小林嘿嘿笑了道，“他們可是鐵哥們。”
    “話說琦哥把那人抓來幹嘛？他不就是在醫院裏麵見到一回嗎？”
    “不曉得。不過我們去抓人的那個地方是韓律師家裏。”
    也許是很久沒有抽煙了，阿坤嗆得猛烈地咳嗽了起來。
    韓非雪。阿坤在心裏默念了一遍這個名字。正是這個名字讓他的父親坐了八年的牢。一家子身敗名裂，傾家蕩產。
    也許許少的計劃真的起作用了。阿坤慢悠悠地眯起眼睛，深深吸了一口嘴裏的煙草。強烈刺激的味道遊走在喉嚨裏，最後由鼻腔緩緩排出。
    複仇的味道真是美妙。
    計燁琦去了韓非雪家抓人。大概是沒有找到韓非雪，於是把他的朋友蔣磊抓了過來。也就是說計燁琦和韓非雪翻了臉。阿坤一麵想著一麵嗬嗬的笑了出來。
    蹲在一邊的小林莫名其妙地朝他看了一眼。“白癡！”
    完全沒有得到絲毫外界情報的情況之下，阿坤全憑臆想揣測出來的事情經過其實跟事實格格不入。而這正是計燁琦想要得到的結果。
    小林兩手撐地，把身子往後傾了傾，麵孔上的表情完全落進了屋簷的陰影之下。
    嘖，琦哥吩咐下來的任務還真是有點難度啊。小林打了個哈欠不無氣惱地暗自想到。